猴娃在一旁高興得不得了“嘿,現在,我可以回直溪河去睡個安穩覺了。”
胡遠明撇了一下嘴巴“還回什麼直溪河呀,李仲階家為我們準備的宵夜,你不想吃嗎?不吃白不吃!”
張纘說“好吧,各中隊派出警戒哨,我們就在李家莊園好好享受一下富人的夜宵。”
張纘本打算帶領遊擊隊在李家莊園好好地享受一番,陳桂花卻不高興了,她嘴巴一噘,斜了一眼張纘,說“張隊,你忘記了嗎,趙大姑家就在附近呢,你就不想到她家去看看?”
猴娃跟著起哄“是呀,大姑姐家房子那麼寬敞,你乾嗎跟我們擠在一起?”
張纘一巴掌拍在猴娃肩上“你嫌李家莊園擠,乾脆跟我們一起去趙家屋場吧,也湊個熱鬨。”
猴娃往後一退“我才不跟你們當火把呢,照亮了你們,我自己成了一根黑糊糊的燒火棍。”
張纘帶著陳桂花走進趙大姑家,陳桂花點亮堂屋裡的煤油吊燈,燈光映著堂屋正中的神龕,神龕下橫著一張古舊的香案,香案上擺放著趙大叔和趙大嬸的牌位。
上個月趙叔遇難後,張纘曾經帶著陳桂花為趙叔辦過後事。陳桂花家住在柴家咀附近,離趙家本來不遠,趙大姑在家時,她們倆就熟識,兩人還經常在一起玩。四年前,趙大姑跟張纘去了湖南武岡,陳桂花還經常去趙叔家,幫趙叔做家務洗被子呢。趙叔遇難後,陳桂花便以孝女的身份前去行祭拜之禮,要不是這種關係,陳桂花怎麼會埋怨張纘不來祭拜趙叔呢。
陳桂花把點燃的三炷香插在香爐裡,在趙叔靈牌前磕了三個頭,接著,在香案下的瓦盆裡燒起紙錢來,霎時,草紙燃燒產生的煙霧和香案上嫋嫋的青煙融合在一起,在堂屋裡彌漫。陳桂花喃喃地說“大叔,您的仇,我們已經報了一半,您放心吧,要不了多久,我們一定把李仲階沉到瑪瑙河裡去。”
這時,張纘也去點燃三炷香,燒了一遝紙錢,他跪在香案下禱告“趙叔我知道,冤有頭,債有主,誰殺害您,我們就向誰討還血債。”張纘把頭伏在地上,許久不起來,陳桂花也陪著張纘把頭伏在地上。
突然,張纘抬起頭來,說“大嬸,我更記得,您是被日軍飛機炸死的,都怨小鬼子,他們要是不侵略中國,趙大姑就不會讀不成書;他們要是不侵略中國,大嬸您就不會被他們的飛機炸死;他們要是不侵略中國,我們這一帶,就不會聚起這麼多土匪強盜,這些仇,我們都得記在日本鬼子頭上,他們才是真正的冤家和債主!”
陳桂花把趙家認真收拾了一下,畢竟,李仲階再次被趕跑,也算告慰了趙叔。陳桂花在每間屋裡都點上燈,屋子裡頓時增添了些生氣。
這時,陳桂花把張纘帶到書房裡,燒開一壺茶,在茶幾上擺上幾碟點心。陳桂花說“張纘哥,”跟張纘單獨在一起時,桂花喜歡叫張纘“哥”,這時候她問張纘,“我們這樣,算不算告慰逝者?”
張纘嗔怪道“李仲階跑掉啦,你拿什麼告慰?”
陳桂花不同意張纘的說法“李仲階不是被我們打跑了嗎?”
張纘說“李仲階是被我們打跑的,但是你記住,李仲階把趙叔沉了潭。”
“這筆帳,”陳桂花咬牙說,“我們遲早要找李仲階清算!”
張纘臉上有了一絲兒笑容,他說“你好像比我還有信心呢。”
“哼,”陳桂花有點不高興了,“我這僅僅是信心嗎?是決心!你知道的,我是趙叔的義女,大姑姐跟你去湖南後,我一直在照顧大叔的生活。哪像你,初戀,初戀甩掉了,二戀才走沒幾天,就有了三戀……”
張纘正色道“彆人可以這麼說我,你不能這樣說啊!”
陳桂花假裝不解地看著張纘。
張纘說“第一,我從來沒有甩掉初戀,而是初戀有了更喜歡的人;失去二戀,我心裡還在滴血,你卻當了幫凶,夥同我爹逼我就範,你還好意思說?”
“照你這麼說,”陳桂花把嘴巴一噘,“跟我這個‘三戀’,你是極不情願的,你是不是也想隨時甩掉我呀?”
張纘連忙申辯“我沒這個意思,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陳桂花緊逼張纘。
張纘說“我沒有不喜歡你的意思,我是說,接納你,顯得太倉促。”
陳桂花嘿嘿一笑“誰叫你那麼孝順呢?你要不是個孝子,完全可以不答應爹的呀。”
張纘把臉一沉“越說越沒譜了,我真的沒有不喜歡你的意思。”
“哼哼,”陳桂花撒嬌一般地說,“現在不喜歡也晚嘍,我告訴你,某些人想甩,也甩不掉的,我會像一塊融化的‘打把糖’,緊緊粘在你身上,一輩子不離不棄。”
張纘終於按捺不住,他摟住陳桂花,忘情地說“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我怎麼舍得甩掉呢?”
陳桂花說“你應該感謝趙叔。當年,要不是趙叔同意大姑姐去湖南,現在,我就不可能被你摟在懷裡。”
張纘被陳桂花的邏輯逗笑了,他說“要感謝趙叔的人是你呀,怎麼成了我?”
陳桂花緊緊摟著張纘的脖子,還伸出一隻巴掌壓住張纘的嘴巴“什麼都彆說了,明天,我們給趙叔去上墳吧。”
張纘說“好的,明天,我們趕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