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敬德站起來向樂親王太妃躬身致歉道“太妃娘娘,都是皇甫敬德教女無方,小女失言……”
“親家公可彆這麼說,永寧心直口快不藏奸,本宮自是喜歡的。親家公快請坐,孩子一句笑語,可不當什麼的。”樂親王太妃不得不如此打了圓場。
將皇甫永寧叫到王府來,樂親王太妃自然有目的的。與眾人說了幾閒話,樂親王太妃便起身說道“永寧,隨本宮來。”
皇甫永寧愣了一下,本能看向她爹和她哥,皇甫敬德知道樂親王太妃是想看看女兒的真容,婆家要相看姑娘,這個任誰都不能攔著,於是他便對女兒說道“永寧,聽太妃娘娘的安排。”皇甫永寧哦了一聲,聲音中透著一絲不情願。
皇甫敬德又向太妃說道“太妃娘娘,您見小女之時,可否屏退一切下人?”
樂親王太妃見皇甫敬德明白自己的用意,而且也沒攔著,便點點頭微笑道“這是自然,親家公大可放心。”
皇甫永寧隨樂親王太妃上了樓,所有的丫鬟嬤嬤都被留在樓上。到了樓上之後,樂親王太妃親自關好門,放下四壁的綠煙羅罩紗,如此一來,這間屋子就被重重疊疊的帳幔遮住,外麵再也看不到裡麵之人的身形樣貌。
“永寧,你是個直性子的姑娘,本宮也不與你繞圈子,你把麵具除下來,讓本宮看看你的樣子。”樂親王太妃直接了當的說道。
皇甫永寧本來想拒絕的,可是想到爹爹剛才的吩咐,便應了一聲好,抬手摘下了臉上的虎紋銀麵具。
“啊……”樂親王太妃不由倒抽一口涼氣,事實上她剛才已經做好了看到一個醜丫頭的心理準備,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看到了一張容貌絕不輸於她的兒子的傾世容顏。
“你……你真是皇甫永寧?”樂親王太妃真是被驚到了,磕磕巴巴的問道。
皇甫永寧揚眉一笑,笑容是那麼的灑脫帥氣,讓樂親王太妃眼前一亮。“當然是我。”皇甫永寧眉眼飛揚的應了一聲。她的美與齊景煥完全不同,齊景煥因為常年病弱,是一種陰柔嬌弱之美。若用花草來形容,齊景煥如同空穀之中搖曳的幽蘭,皇甫永寧則是大漠白楊,陽光而剛強,通身散發著勃勃生機。
“哦……本宮明白了。”樂親王太妃看到皇甫永寧的真實樣子,就立刻明白了她為什麼要一直戴著那樣花恐怖的麵具,這孩子生的實在是太好了,身為皇家之人,樂親王太妃也算是閱美女無數,可是她找不出任何一個人能與這皇甫永寧相媲美。這孩子美的令人驚心,又是那麼的生機盎然,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親近她,若是她不以麵具遮住麵容,還不定得招惹出多少事非。
“孩子,你這麵具帶了多少年?”樂親王太妃看到皇甫永寧因為常年戴著麵具而顯得蒼白的皮扶,突然有種心疼的感覺。
皇甫永寧倒不在意,隻隨意的笑著說道“從七歲一直戴到現在。”
“啊,真是不容易啊,好孩子,你受苦啦……”樂親王太妃由衷的感歎。
“還好吧,習慣了都一樣。”不太會聊天兒的皇甫永寧乾巴巴的應了一句,她還沒有適應樂親王太妃態度的突然轉變。
樂親王太妃瞧著皇甫永寧的臉,心中的反對似乎消減了幾分,單從容貌上來說,燕京城沒有比皇甫永寧更能配的上她兒子的人了。而且她有那樣勃勃的生機,兒子若是和她在一起,是不是能借一借這樣的勃勃生機和強盛的氣運,讓他的身子快些好起來。
說到底,樂親王太妃並不相信真的是皇甫永寧自己立下那麼大的軍功,她以為隻是皇甫永寧氣運高罷了。
被樂親王太妃這麼直勾勾的瞧著,皇甫永寧很不自在,她鮮少除下麵具,更不要說這般以真麵目示人了。“太妃娘娘,您還有彆的事兒麼,要是沒彆的事,我就把麵具戴上了。”皇甫永寧彆扭的說了一句。
樂親王太妃有些遺憾的點了點頭,說道“你戴上吧。”其實她心裡不是情願的,對著那麼一個恐怖的麵具,樂親王太妃立刻覺得與皇甫永寧親近不起來了。
“永寧,你打了那麼多的仗,受過傷沒有?”看著戴上麵具的皇甫永寧,樂親王太妃的理性又回來了。
皇甫永寧笑笑說道“當然受過傷了。不過我命大運氣好,都是有驚無險。”
“受過傷,都傷在何處?”樂親王太妃的心立刻揪了起來。
皇甫永寧想了一下才說道“肩頭,手臂,腿,還有胸口,這是四處大傷,小傷挺多的,我都記不住了。”
樂親王太妃看著皇甫永寧一邊比劃一邊說,臉都嚇白了。天啊,她受了這麼多的傷,身子骨還能好麼?不行,本宮得找太醫給她診脈,若是身子不好不能生養,那怕是抗旨不遵,她也不能讓皇甫永寧做她的兒媳婦。
“太妃娘娘您不用擔心,我這不都好了麼,杜伯伯的醫術極好的。”皇甫永寧瞧著樂親王太妃被自己嚇白了臉,哪裡還敢再說自己受過的傷,彆回頭再把這太妃娘娘嚇出個好歹。
“全是杜老先生給你治的傷?”樂親王太妃顫聲問道。
皇甫永寧點點頭道“對啊,我到定北軍之時,杜伯伯就已經在軍中行醫了。杜伯伯對我可好了,比我爹都好。”
“是麼,那還好!”樂親王太妃胡亂應了一聲,心裡卻在盤算著請哪一位太醫來給皇甫永寧診脈更合適些。杜老大夫和薑小神醫都是皇甫敬德薦來的人,樂親王太妃自是不敢相信的。
皇甫永寧見樂親王太妃又不愛搭理自己了,她也不會沒話找話說,兩個人都沉默了,氣氛有些尷尬。
樓下,皇甫敬德等人可是時刻留心樓上的動靜,雖然聽不清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麼,可是多少還有些動靜。不想這動靜不維持太久,樓上很快變的特彆安靜,皇甫敬德和齊景煥心中可就不踏實了。齊景煥起身來到樓梯口喚道“娘……”
到底是母子連心,齊景煥的聲音並不算大,可是樂親王太妃卻聽的清清楚楚,耳力極好的皇甫永寧也聽到了。樂親王太妃立刻站起來說道“他們必是等急了,永寧,我們下去吧。”皇甫永寧巴不得立刻結束這樣的尷尬,忙應了一聲,隨樂親王太妃下了樓。
皇甫永寧臉上戴了麵具,彆人自然看不到她的神色,因此大家都去觀察樂親王太妃的臉色,皇甫敬德不能直接去看,可齊景煥就沒有顧忌了,隻不錯眼珠子的盯著他的娘親,非得看出些端倪不可。
“親家公,剛才聽永寧說她受了好多次傷,傷的還挺重的。”樂親王太妃看向皇甫敬德,淡笑著問道。
皇甫敬德點點頭,痛惜的說道“是的,永寧上陣殺敵極為英勇,她受過四次重傷,小傷無數,若非有杜老先生為她療傷治病,這孩子隻怕就……萬幸杜老先生醫術極好,永寧才能健康平安的活到現在。”
樂親王太妃笑著應道“真是多虧有杜老先生,要不然這孩子就太苦了。如何你們回到京城,該為永寧請位大夫好生調養一下,也免得落下什麼毛病。”樂親王太妃知道皇甫敬德明白了自己的言外之意,她也聽出來皇甫敬德言語之是暗含的保證,隻是做父母的從來都覺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完美的,皇甫永寧身體到底如何,她還要聽太醫的判斷。明人不做暗事,樂親王太妃也將自己要請大夫為皇甫永寧檢查身體的意思說了出來。
除了當事人皇甫永寧還沒明白過來之外,其他人全都明白了。皇甫敬德心中不快,他的女兒豈能容人這般挑挑撿撿,這門親事又不是他上趕著求來的,明明是齊景煥主動求娶。
看到嶽父大人臉色不好,齊景煥心中一緊,立刻說道“娘,杜老大夫醫術極好,是他給永寧治的傷,一定會好的很徹底。”
樂親王太妃本想再說什麼,可是瞧著兒子那緊張的神情,也隻能什麼都不說了。隻是心中憋悶的緊,這兒媳婦還沒進門,兒子就護的什麼似的,若是日後進了門,還有她這個做娘親的站腳的地方麼。這種事情是最不能想的,越想就會越覺得委屈。而樂親王太妃也不是肯委屈自己的人。她也沒接兒子的話,隻以手撫額在蹙眉說道“這天真是越來越悶熱了,看著象是要下雨,煥兒,你可受的住,要不要回房歇一陣子。親家公,你和永安也去客房歇一會兒吧。”
這般明顯的逐客之意,就連皇甫永寧都聽出來了,更不要說是皇甫敬德了。他站起來說道“我們還要趣趕著出城回營,就不打擾太妃娘娘和王爺了,告辭。”
樂親王太妃皺眉驚道“怎麼,永寧還要去住軍營?”
皇甫永寧飛快應道“是啊,我們家的宅子沒修好之前,我一直都要跟爹住在營地的。”
樂親王太妃的麵色又沉了幾分,她皺眉說道“這不合適吧,親家公,若是你們不嫌棄,不若先去我們王府彆院住一陣子,總好過住在軍營之中。”
皇甫敬德當然知道樂親王太妃在意的是什麼,心中著實氣惱,就算是住在軍營之中,他的女兒也一向潔身自好,根本就不可能發生樂親王太妃擔心的事情。樂親王太妃這麼說,實在是太汙辱他們父女的人格了。
“多謝太妃娘娘,不過我們住到王府彆院不合適。”皇甫敬德心中惱怒,這言語便也沒了剛才的客氣。
齊景煥一見這等情形,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他趕緊說道“娘,永寧從軍多年,住在軍營之中再合情合理不過的。嶽父大人說的很是,若讓人知道嶽父大人和永寧住進王府彆院,這話好說可不好聽的。”
樂親王太妃氣惱的瞪了兒子一眼,其實她剛才說完那一番話已經後悔了,再沒有誰家成親之前就讓親家公帶著未來兒媳婦先住過來的,這成了什麼,豈不是硬給人遞話把兒說嘴麼。隻是樂親王太妃高高在上慣了,就算是有錯也要硬扛著不認。
“哼,你們愛怎樣就怎樣,本宮管不了。”說罷,樂親王太妃一甩袖子,任性的走了。
皇甫敬德被氣了個倒仰。素來都是仰頭嫁女低頭娶媳的,而且又是齊景煥上趕著求娶皇甫永寧,這樂親王府本來就該把姿態放的低些,反而皇甫敬德這邊要端著一些,以顯示自家女兒的貴重。可是這樂親王太妃倒好,一言不合就撂臉子,這算什麼,你看不上我們家永寧,我們還不稀罕把永寧嫁給你兒子呢。
“永寧,我們走!”皇甫敬德怒衝衝的喝一聲,起身便走。
齊景煥急了,趕緊跑上前拽住皇甫敬德,連聲叫道“嶽父大人息怒,嶽父大人息怒!”
皇甫敬德見齊景煥急的臉色都變了,口唇也有些發青,他還真不敢甩開齊景煥,生怕將他甩出個好歹,隻能停下腳步,粗聲道“王爺還想怎麼樣?”
齊景煥見嶽父肯停下來聽自己說話,心中才鬆了一口氣,他急促的喘息幾聲,急急說道“嶽父大人,小婿先替我娘向您賠罪。”說著,他便向皇甫敬德跪下。
皇甫敬德自是不能讓齊景煥跪自己的,手一伸便將齊景煥拎住,讓他跪不下去。“本帥可當不起王爺下跪。”皇甫敬德沒好氣的說道。
“嶽父……”齊景煥可憐巴巴的叫了一聲。皇甫敬德轉過頭不理齊景煥,他已經知道這小子慣會做可憐相兒,隻有不看他才不會心軟。
“爹?”完全沒弄明白樂親王太妃和她爹為啥突然反臉的皇甫永寧霧煞煞的叫了一聲。
皇甫敬德看著女兒那雙困惑的眼睛,不由長長歎了口氣,這女兒啥時候才能開竅啊,真是愁死他了。
皇甫永安看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說道“爹,妹妹身子很好,沒問題的。”因為剛才已經屏退了下人,所以皇甫永安才能開口叫爹。
皇甫敬德看向兒子,見兒子對自己笑了一下。皇甫敬德歎了口氣,這已經不是身體好不好的問題了,分明是樂親王太妃不願意這門親事,找碴生事呢。
齊景煥見嶽父的態度似是有些鬆動,立刻上前說道“嶽父大人,您千萬彆將我娘的話往心裡去,小婿絕對沒有那種意思的,若是嶽父大人同意,小婿都想去軍營住上幾日,小婿聽人說過,好男要往軍中尋,小婿對軍營一直是極向往的。”
皇甫敬德聽齊景煥將軍營抬的如此之高,心中很是熨貼,好歹露出一絲絲笑意。齊景煥見了才暗暗鬆了一口氣。他看向站在一旁滿眼困惑的皇甫永寧,突然無比慶幸皇甫永寧不懂這些東西,否則皇甫永寧真要生氣悔婚,他可是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嶽父,我娘是內宅之人,隻看到那一點點,您千萬彆往心裡去,我會和我娘好好談談的。您放心,我必不讓永寧受一點兒委屈。”齊景煥上前低聲說了起來。
皇甫敬德看著齊景煥這個未來女婿,見他滿麵焦急之色不似做偽,又想起他在金殿之上給足了自己和女兒麵子,也的確是儘心儘力的。再者,剛才一路行來,雖然皇甫敬德覺得齊景煥拐走自己的女兒著實可氣,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孩子在一起還是相當和諧的,皇甫敬德沒見著女兒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時候會笑的那麼輕鬆開心。也許這門親事真的是女兒最好的歸宿。剛才看了樂親王府的情形,皇甫敬德看的出來,這王府之中最能做主之人還是齊景煥,太妃看似強勢,可是對上齊景煥卻是絲毫不占優勢。而且他也知道他的女兒不是個肯受人欺負的。將來進了門,太妃估計也要不了他女兒的強。想到這裡,皇甫敬德心裡才又踏實了。
“唉,算了,阿煥,你是個好孩子,嶽父知道。”皇甫敬德一聲“嶽父”的自稱,算是把這門親事砸結實了。
齊景煥大喜過望,看著皇甫敬德大聲叫了一句“嶽父!”皇甫敬德自然是大聲應了。齊景煥又看向皇甫永寧,卻見皇甫永寧完全沒有女兒家應有的羞澀反應,還是滿眼的困惑。這下子齊景煥也困惑了,這樣的反應真的是太出乎他的預料了,接下來他該怎麼辦呢?齊景煥飛快的動起了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