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抄書人!
張玄機醒來之時,第一眼看見的是房中一張書案,上麵擺著筆墨紙硯,以及一本抄寫一半的舊書。
她環顧四周,很快便認出此處,是白馬寺給她準備的客院。
“我此番受傷……一年了?”
張玄機神識稍稍一動,便算出歲月,自己被天劫所傷已昏迷整整一年。
“小和尚,火大啦!”
院中有人聲。
張玄機聽得一笑,一時連自己傷勢恢複情形都不管,便起身往房外而去。
吱嘎一聲推開門。
便見院中新砌一個灶台,案上還有麵粉,而方休挽著袖子,正拿長筷攪動鍋裡的麵條。
釋讚寧的小徒弟蹲在灶台邊,一邊伸手往灶裡催火,一邊叫道“方觀主,我們說好了,我替你生火,你此番離去,不能將我是金剛木成精的事說出去,不然外麵人會說我師父閒話的!”
一年不見,這小沙彌都不再木訥,機靈許多。
方休沒理會他,抬頭望向從房中出來的張玄機,咧嘴道“醒了?”
張玄機點點頭,忽一笑,仿佛春來。
她早在夢中見過此般情形——有一日,她不用操心人國事,亦不用操心燕山事,安然一場酣睡,夢裡不知年歲,待醒來時,已有人煮好一碗香噴噴的麵……
方休撈起麵條,正要招呼張玄機來吃,一轉身,卻與她撞個滿懷。
張玄機撲在方休懷裡,抱著他的腰身,埋在他胸膛上,有些貪婪地長長呼吸著他身上的氣味。
“咦,天師怎麼換了一副模樣?呀,非禮勿視!”
小沙彌叫一聲,便捂著眼睛飛快跑走。
方休揉揉懷中人的腦袋,問“不餓嗎?”
好一會兒,作張小姐相的張玄機才抬起頭一笑“餓。”
方休哈哈一笑,將她領到院中石桌旁,先用涼水過一遍麵條,然後倒入備好的豆芽豆角豆醬等各色佐料,筷子一拌,便叫人食指大動。
張玄機看得眼睛一亮,這是她沒嘗過的新菜式,不由搶過筷子,端起碗來大快朵頤。
“慢些吃。”
方休坐在一旁,懶散如一個打烊後休息的廚子,一邊隨手拍著袖子上的麵粉,一邊道“你的肉身竅穴被劫雷毀去百餘個,白馬寺前後做了三場甘露法會,才將遺留在你傷口中的河羅神雷氣息清除乾淨,肉身恢複……現下情形如何?”
“我已開始元嬰修行,再重的傷勢,隻要不傷到內相中的金丹,以及丹田、天門兩處氣海,便不影響我的修行進境。”
張玄機從碗裡抬起頭來,蹙眉道“何必為我的傷,欠白馬寺這個人情?”
方休嗤一聲,不以為意道“我替白馬寺支撐淨琉璃世界,這一份人情他們怕是如何都還不清,難道還計較幾場甘露法會?”
張玄機點點頭,繼續扒拉拌麵。
卻是根本不去細問淨琉璃世界之事,仿佛全不在乎。
連方休都覺著奇怪,問道“淨琉璃世界在我手上,你一點也不吃驚嗎?”
“這有什麼好吃驚?”
張玄機咬著麵條,隨口道“我既然還未葬身天劫,那必然便是你以淨琉璃世界威脅,你又最擅哄騙年長之人,八位首座才會出手,以十方皈依眾淨土擋住劫雷。”
“我最擅哄騙年長之人?”
方休一樂,這張玄機竟把自己看得如此明白。
不過他嘴裡說著這一句話,又把目光在張玄機身上看著……
這是說誰年長?
張玄機臉色一冷,將麵碗與筷子一放。
生氣了。
不吃了!
方休往碗裡一瞄,隻剩一根豆芽,麵早吃完了。
他哈哈一笑,又問道“那你就不奇怪,我是如何支撐淨琉璃世界的?”
“你的底細,我本來便不清楚。”
張玄機哼一聲,忽而又一笑,接著道“有人說你忠厚,有人說你奸猾,依我看來,該是奸猾多些。但我若問得太明白,把你看得清清楚楚,發現你果然隻是一個偷奸耍滑的草包,根本配不上我……那可怎麼辦?”
方休便問“那現在可配得上?”
張玄機上下打量他一眼,點著頭道“一座佛國在手,勉強夠上。”
“張小姐好大的口氣,一座佛國才勉強夠上?”
方休故作驚訝,又一臉得色地問道“那我參悟光明琉璃寶焰之前,張小姐為何要放心不下,追到白馬寺來?”
張玄機眨眨眼,含著笑意問“你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