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暝愕然地睜大了眼眸,瞳孔驟縮成一點針尖。
“不、不會吧……我明明……我明明……”
明明壓抑的很好啊……
少年的左手死死扣住顱骨,用力抓撓著頭顱。伴隨著哢哧哢哧這種不祥的聲音,肉眼可見的,晶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臉頰無聲滑下,浸染了蒼白臉龐上的不可置信。
作為施暴者,王暝並沒有陷入自怨自艾太長時間。比起他自己這裡還有一名顯然更應該受到保護的受害者。
王暝的手上亮起治療重傷的血色光芒,這個神術用在這裡看上去似乎有些小題大做,但心中充滿了歉疚的王暝並不在意浪費的問題。
“咲夜,我……”
就好像十六夜咲夜肌膚上的溫暖有如烙鐵般熾熱一樣,少年被炙烤了似得連忙收回四肢。猙獰的龍爪漸漸變回人類的下肢,獠牙和毒爪也迅速縮短,肌膚變得紅潤而溫暖,除了背後翅膀外與尋常人類沒什麼兩樣的少年忙不迭地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是為了你好?我隻是想幫你?我不是故意的?
開什麼玩笑!道歉有用的話還要靈夢乾什麼?造成的傷害已經是確實無誤的了,這種時候還想說上麵那種話的人隻不過是在為自己推卸責任而已,用名為“好意”的萬能盾牌來抵擋可能的怒火,縮在這令人作嘔的龜殼之中自欺欺人,反複催眠自己“我是為了他好,所以這種傷害會被原諒的”。這種懦夫,王暝最為厭惡。
在王暝看來,這種時候要做的隻有——
“我很抱歉。”
少年向後微微滑去,和女仆長之間拉開一個安全距離。他深深鞠了一躬,頭顱上那個不斷漏出血液和腦髓的傷口迅速愈合。
十六夜咲夜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我……大概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在明知自己是顆不定時炸彈的情況下還不自覺的遠離你,有了力量之後就擅自插手彆人的事情,不自量力地妄圖改變他人的想法……結果把一切都搞砸了,這可真是……”
“愚蠢……”
少年被垂下黑發遮掩的臉龐上艱難地扯出一個苦笑,他突然發現,兜兜轉轉那麼一大圈,自己看上去似乎變得強大了,堅強了,能夠獨當一麵了。可實際上……什麼都沒有變。
自己還是會傷害身邊重要的人,還是一無是處,還是那個讓所有對自己抱有希望的人最後都失望透頂的……王暝……
不管怎麼用暴虐和殘忍的麵具遮掩,麵具下的自己依舊是那麼的柔軟,脆弱,無助。就像是一隻愚蠢透頂的蚌,自以為已經天下無敵,可實際上隻要用刀一撬,那兩瓣堅固的甲殼便毫無用處。
可儘管如此……
“儘管如此……我還是……想要與你並肩啊……”
王暝抽動嘴角,那個艱難而苦澀的笑容仿佛下一秒就會崩潰一樣。
“我隻是……不想再失去什麼了……而已……”
少年頹唐地捂住臉龐,讓誰都看不清那下麵的表情。
這樣就好了,這樣就行。這樣的話,那個軟弱的蠢貨就不會被彆人看見,在他人眼中的,永遠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堅強少年。
然後,王暝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溫暖的讓人想要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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