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扁著嘴巴,用那種蒼蠅一樣的,嚶嚶嚶的小聲哭泣讓我煩躁。
我等了一會兒,實在被她哼哼得心煩,便說“否則你就餓著,我帶妹妹出去玩,你自己在這裡。”
她又坐到地上企圖故技重施。
我便沒說話,心裡知道她什麼都明白。
這一等,半小時就過去了。
蒲藍來叫我們吃飯,見這場麵愣了一下,麵露尷尬,說“去吃飯吧。”
念念本來已經哭得沒眼淚了,此時卻又來勁了,猛嚎“不吃!不吃!不吃!壞叔叔!”
我連忙看向蒲藍“對不起,是我沒教好她。”
“沒關係。”蒲藍說“隻是可惜了我那塊金槍魚頰,今天是被人框了才買的,貴得我心臟疼,本來想自己偷偷吃了,又怕顯得壞叔叔我不大方,忍痛請你,正好小公主不想吃,那壞叔叔我可高興死了,快,蘇小姐,咱們一起吃。”
我跟他一起轉身,餘光卻又看到念念在蹬腿。雖然她不知道金槍魚頰有多珍貴,但她聽得出那東西是特彆的。她不僅好強,也是個喜歡獵奇的娃,這點也像了繁音。
我站住腳步,蒲藍也站住了,扭頭偷偷瞟她,然後朝我使了個眼色。
我倆等了一會兒,蒲藍對我說“你還說你家念念不喜歡我,在我看來,看誰討厭就要讓他不痛快才行,我現在高興得做夢都要笑醒,她還……”
他還沒說完,念念已經衝了過去。
我忙問“你去哪?”
“吃飯!”她的語氣還在生氣。
我忙小聲說“謝謝。”
蒲藍也笑了起來,說“看來她是真的討厭死我了。”
“對不起。”我說“是我沒教育好她。”
“教育?”他歪了歪頭,問“教育她學會掩飾對我的討厭?還是教育她,讓她相信企圖撬走她媽媽,讓她家庭破碎的叔叔是好人?”
我被他這犀利的話驚到了,不由語結。
他也就往前走了幾步,我也跟上,走出十幾米時,他又開了口“你彆在意,我可沒有生氣。”
我說“畢竟是我的孩子沒禮貌。”
“至少她真實。”他說“我從來不介意被小孩子討厭,至少他們說得是實話。”
我說“謝謝你願意這麼想。”
到餐廳時,念念已經坐下了,滿屋都是食物的香氣,她已經被征服了。桌上確實有金槍魚刺身,隻是我看不出那是不是魚頰,如果是的話,那這頓飯的確稱得上是血本。
一頓飯吃得無驚無險,當然,大家也都沒聊什麼。
之後念念去睡覺了,我當然不困,便去找蒲藍一起喝下午茶。剛聊了幾句,手裡的電話就響了,是我養父醫院的電話。我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接了起來,那邊是我養父,問“那邊說你還沒把孩子送去?”
“還沒。”如果是昨天離開醫院就出發,按時間算,現在正好到那邊。由此可見,我養父竟然在關注這件事。我意外的是因為,他那天對我的評價太歹毒了,甚至刻意,我可以確定,以他的修養,一輩子都不會用“女支女”二字評價任何人,哪怕他心裡真的這麼想,哪怕對方是真正的女支女。
他沉默了一下,語氣轉而變得溫和了些“我不是說了麼?孩子可以送去。難道你希望自己的孩子跟你一起送死?”
“我過幾天就會送去。”我說“想帶她們在這邊玩一下子。”
他一怔,態度轉而嚴厲“你住在哪裡?”
我這才發覺自己剛剛失言,沒有說話。
“你住在哪裡?”他又問了一遍,這次更加危險。
我還是沒有說話。
他也好久都沒說話。
我能猜到他在想什麼,無非是猜到我住在蒲藍家,那太可恥了,我更坐實了“女支女”這二字。
正當我屏息凝神,決定硬著頭皮聽他發怒時,他開口了,語氣還頗為溫和“我這就派人過去,你準備一下。”
我心裡有些糊塗了,一時間沒有說話,他卻好像誤會了我的意思,說“先接到我這邊,醫生說,過幾個月我也許可以出院,到時我就帶她們回你原來那邊去住,如果不能出院,就在這邊陪我吧,也和爸爸一起做個伴。不會孤單的。”
也不知為什麼,我的鼻尖不免一酸,倒不是出於感動,隻是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我不知道他這樣決定,是因為太喜歡念念和憐茵了,還是多少也對我有點愧疚?我真的、真的打心眼裡希望他能明白,不管我是怎麼來的,我都想要個活生生的爸爸,而不是一張隻能供我吃穿的銀行卡,也不是一尊需要膜拜、需要供奉害怕被懲戒的神,即便我早就已經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