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繼續側耳傾聽,那尖細得幾乎斷氣的聲音已經消散在風中,至於味道……抱歉,附近有個臭哄哄的下水道。
我的耳朵不會有錯,那聲音雖然很像風的尖嘯,但我確定它來自人的聲帶,血的味道似乎也說明了什麼。隻是,今晚的目標——間桐雁夜並不在那個方向。
[saber,來一下。]
看來情況有變。
我加快速度向衛宮的方向靠攏,一路上仔細感受周遭的魔力波動,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憑著精神上的聯係,我很快找到了衛宮的藏身地點。那是一個集裝箱堆場,幾輛吊車歪歪斜斜的停在一邊,如積木般壘得很高的鐵箱下,一個人悄無聲息的蹲在陰影之中。
[來了。]
雖然兩人近在咫尺,但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還是繼續用精神交流。
[狙擊槍正對的方向,有異常,你去看看。]
身著黑衣的男子一動不動的伏在那裡,眼睛時刻不離瞄準鏡,似乎從紅外夜視儀中觀察到了什麼。
[小心,見機行事。]
我在精神鏈接中應了一聲,便順著集裝箱下的陰影,隱藏氣息,悄然潛了過去。
事實上,不用管什麼狙擊槍的指向,我已經嗅到了衛宮所言的血腥味,以及遠處不易察覺的,淡淡的魔力波動。
魔術師?
間桐雁夜?
這個方位,與幾分鐘前使魔傳來的情報並不一致,如果真的是間桐雁夜本人的話,今晚的突襲行動恐怕需要重新布置。
而若是另一個魔術師的話,事情也許會變得更加複雜。
紛繁的想法從腦中一閃而過,我保持著平穩的步伐謹慎前進,很快,一道充滿元氣的聲音隨風傳入耳中。
“小孩們,靜一靜靜一靜,今天呢,叔叔……啊,我還沒那麼老……今天哥哥給大家上一堂課。”
一輪彎月從厚厚的雲層中緩緩探出頭來,皎潔的銀光下,披著藍色襯衫的青年男子正站在破舊的集裝箱上發表演說,嗓音清朗,神采飛揚。
間中夾雜著小孩子壓抑的哭聲。
“在課程正式開始之前,我先要提一個小小的問題。”男青年掏出插在牛仔褲口袋中的右手,指向集裝箱下方,癱坐一地的孩子們,“誰能告訴我,生命的本質是什麼?回答請舉手。”
地麵上血跡斑斑,幾個小小的身體趴在那裡一動不動,剩下的孩子們蜷縮成一團,抽噎聲逐漸弱不可聞,無聲無息的恐怖隨之蔓延。
“啊,看來大家的回答不是很踴躍,那就由老師來告訴你們。”
他清了清嗓子,臉上露出難以抑製的興奮,“生命,就是從活著逐漸走向死亡的浪漫旅程!”
他左右踱了兩步,語調漸緩,聲音柔和了很多,“從一個嬰兒呱呱墜地,他一步步的擁有意識,擁有感情,他會睜大眼睛觀察這個世界,了解這個世界,和他的同類交流,互動,他會吃飯,會睡覺,會工作,哦,也許不會,最後,大多會在床上安靜的合上雙眼。但,這就是生命的全部嗎?”
藍衣青年的聲音陡然增大,臉上的肌肉由於憤怒而緊緊的皺在一起,“錯!大錯特錯!所謂的生命,才不是這種無聊的東西!”
底下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隨著青年的怒吼而忽然陷入沉寂。這顯然不是因為孩子們覺得他的話多麼有道理,隻是被這家夥一驚一乍的神經質嚇到了。
慷慨激昂的演說者也發現了台下的變化,神色變得愈發興奮,“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吃飯睡覺,苟延殘喘的維持生存,神大人賦予我們生命,才不是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情!所以,你們說,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是什麼啊?”
底下一片靜謐,月光照著他略顯瘋狂的笑臉。
“是死亡啊死亡!唯有死亡,才能凸顯生命的意義,才能體現出生存的價值。死亡,是神賜給我們的最高獎賞,是最偉大的藝術!”
隨著情緒達到最高點,他身上隱含的絲絲魔力波動也變得更加活躍……難道這個邪惡魔術師打算舉行什麼奇怪的儀式?
我暗自調動魔力,準備在關鍵時刻出手製止。
但藍衣青年喘了幾口氣,語調再次平穩下來,“今天,哥哥的課就上到這裡,不過呢,在下課之前,要布置一下課後作業……每個人死一次,然後說說感想……哦,死掉就說不出來了,真是傷腦筋,那就死前說吧,不說要扣平時成績哦,會狠狠的扣!”
“不,不要……”
“嗚嗚嗚嗚……”
“求求你……”
藍衣青年滿臉笑容,英姿颯爽的從“演講台”上跳了下來。被綁住手腳的孩子們,在地麵上瘋狂掙紮,扭動著,發泄般的大聲哭喊,時而夾雜著不連貫的求饒聲。
“不要害怕,來吧,讓我們儘情享受這一刻的歡愉,這一刻的感動!”
藍衣青年的笑聲,與孩子們的哭喊聲融合在一起,奏出一首詭異的黑色交響曲。
然後,一聲槍響,突兀的為曲子畫上了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