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伊爾門湖的斯拉夫民眾,當他們結束了每年的農忙期,就陷入到窮困的無聊中。
這一帶的氣候狀況自然遠不及遙遠南方的烏克蘭大草原,至少也比北歐地區脆弱的農業稍稍好一些。奈何原始的農業迫使小農經濟難以存在,所有的農民隻能構建起集體的農莊,靠著互相幫忙照料規模龐大的農田。
既然有了樺樹皮造的紙張,將寫在木板上的信息謄抄在紙張上,就是留裡克和他的妻妾們後續的重大工作。
謄抄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關於土地歸屬權的特彆問題也就暴露無遺。
因為這裡不存在完全意義上的小農,即便是白樹莊園,也有一些區域的歸屬權屬於“我們大家”。那是大家的地,是公田,大夥兒當一起去耕種,這樣無論豐收欠收,參與耕種的家庭都將平均地得到產出。
至於自由開辟的土地所有權就是自己的,農夫家庭要自負盈虧,經營不下去就賣掉。
遂出於利益最大化的考慮,白樹莊園的農民是公田要種私田也要種。原始公社式農業正自發地瓦解,小農經濟正在發展。
可是東歐北部的廣袤森林區適合小農經濟麼?
或者說,任何的農業經濟活動都是受到現實的地理因素所影響而形成,人都是有私心的,農夫們抱團取暖還不是因為自己出去單乾收益有限而風險巨大?
留裡克所知曉的這片東歐大地,沙皇亞曆山大ii搞的農業改革,就是要把舊農莊係統拆解,變作鋪天蓋地的小農,從而沙皇可以直接對農民收稅。理論上這是一種進步,結果是催生出一大群新地主,以及千萬計的破產者。千萬破產者已經失去了一切,形成了另一種洪流……
“農莊係統不能變,讓他們去單乾就是讓他們去死。他們必須寶團聚暖,大不了我給他們組織起生產隊,給他們農具,讓他們自己選頭目。我每年就按照他們的農田麵積,按照平均畝產按比例收稅。”
留裡克長出一口氣,真是沒有親自下田統計,自己想當然的以為他們是小農最多,實則白樹莊園還是個原始公社,想來其他農莊的狀況也差不多。
那些冊封的一大群博雅爾貴族,可能論及財富,他們並不能真的遠超農莊的其他人。
各農莊更多的是一種互幫互助的體係,可一些貴族已經誕生,他們本就強於普通農夫,未來隻能越來越強。
“這究竟是否是好事?如果他們能讓所在的農莊給我交租稅賦,那就是好事。”
如果各農莊分公田和私田,統計上就必須做出區分。如今紙張已經存在,記錄這些內容便不必擔心存儲問題,裁減後的紙張從約莫a3紙的大小變成a4紙,它縮小了一半,拿在手裡也更顯靈巧。
紙張僅是麵積變小,由於留裡克令妻妾將記錄的信息也寫得夠小,一張紙隻寫一麵,足矣記錄比之以往體量驚人的信息。
文字性信息是用古典拉丁語記錄,大量的數字則是阿拉伯字母。
為何一定要用拉丁語,留裡克能站在長久的曆史看待這些事情,就像是東方的隸書能保持兩千年寫法、含義不變,西方的古典拉丁語也是這般能保存含義兩千年。古典拉丁語並沒有死亡,它是教士集團內部所用的文字體係,由它謄寫的經書得到了君士坦丁皇帝的確定,曆代教士為了確定信仰的純粹,保證了這種語言的詞組拚寫、含義不漂變。
妻妾們經曆了去年整個冬季的惡補,她們已經在約翰英瓦爾這裡學到了古典拉丁語常用詞彙的使用,會用七八百個詞,各種的格都能很好應用,應對日常使用已經足夠。
何況約翰英瓦爾這個少年已經被拉到諾夫哥羅德,此人正好就是個語言學顧問,留裡克也很願意羅斯公國未來的官方文檔都用古典拉丁語保存。
他堅信隻要這麼做了,紙質的文件被一直保存,即便文件實在腐朽破損,就繼續用拉丁語謄抄,從而一直能保存數千年,讓遙遠的後輩知曉他們的先輩。
因為這些文件,哪怕隻是最初的“田畝調查報告”,也是極為關鍵的曆史資料。它們,就是構成羅斯國家靈魂的文件。
西帝國已經死去四百年了,東帝國仍在堅持。
就像1453後世間再無羅馬,就像1453後世間遍地羅馬。
如果在羅斯公國的精英貴族圈子全麵複活羅馬的古典拉丁語,羅馬並非在北歐複活,卻也相當於某種複活。
這種精神羅馬人行為為何不做呢?
長久而言,隻要普及了拉丁語,公國的後裔們就有了廉價的信息交流工具。
無論是北歐來了的各部族維京人(包括羅斯本部)、到處都是的泛斯拉夫人和人口有限的泛芬蘭人,大家說著多達三種語言,其中還有這各自的方言,真是何其亂哉?一個國家當有一種大家都能準確地互相辨識的語言,即便最廣大的民眾還是說著自己的語言,至少上層圈子當人人會說拉丁語。倘若所有的人都學會了它,公國的治理成品也會暴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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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於從根源上斷了三個族群分家的可能。
留裡克以他的東方性的思想,就是不喜歡小國寡民的格局。
他早就想這麼乾,去年不過是在自己的妻妾中施行,成果便在今年開始完美地體現。她們正在用拉丁語書寫羅斯公國的官方文件檔案,等於說是進一步地加深記憶。
她們生育的後裔必須繼承這一切,子子孫孫一直傳遞下去。
甚至是納爾維克港的諾倫都拿起羽毛筆書寫拉丁語,她對羅馬缺乏認知也懶得去理解,不過趴在桌案上,依靠油燈的光亮紙張上書寫彎折的字母,這種感覺實在奇妙。這就是書吏的本職工作,記錄信息傳遞到一千年以後,讓後世的子子孫孫記住遙遠的過去曾有一個名叫諾倫的美麗女孩,想想真是令人激動。
謄抄的工作並沒有消耗太長的時間,畢竟她們測繪得到的信息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龐大,至少當前如是。
紙張尚未用完,信息就謄抄完畢,至於那些木板大抵可以當做柴火燒掉了。
“燒掉?有必要麼?我們付出了很多心血。”斯維特蘭娜帶著不解的情緒代表大家勸阻。
“它們除了占據整個房間的空間,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嗎?”留裡克反問。
“可是,我們運輸它們如此的小心……”
“是。但我們有了更好的紙張,這些木板可以毀掉。還包括我們羅斯老家存放的那些記錄古老故事的木板,都需要你們謄抄在輕巧的紙張上。等雪化後我們還要進一步地測繪,我們需要數量龐大的紙張,新的造紙工作要開始了!”
有了紙張,就有了無限的可能!
這可不僅僅是記錄、傳播知識那麼簡單,還在於製作它實在需要消耗人力物力,便是向過了農忙期就無聊的本地斯拉夫人了工作機會。
新一輪的降雪過程在儒略曆的十二月上旬發生,這次它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倒是降雪規模嚴重了些。
伊爾門湖並不算小,當森林覆蓋了皚皚白雪,冰封湖麵的雪子又被淒厲北風吹了個乾乾淨淨。
曾經,本地居民是缺乏鑿冰釣魚的本事和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