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世界逐漸變得橘紅。
黑狐帶領著部下順流而下,他們來是二十條長船,如今一沉一傷,出征的五百名士兵也陣亡了五十名。
不能說他們的試探性進攻遭遇失敗,為了獲取一些重要情報,他們也實在付出了較大代價。
如果出於泄憤態度,他大可下令部下針對圍牆內的所有村莊建築放火燒儘,獨留那做空空蕩蕩的溫泉宮殿存在。
倘若軍隊隻在巴黎核心的法蘭西島溜達一圈,惡意的縱火固然沒有問題。
大軍必須攻破巴黎城,至少也得將城內的財寶全部搬走。如果在撤離前大規模縱火,不就顯得自己是麵對堅城氣急敗壞了?反倒會被巴黎守軍嘲諷。
還不如留著所有的草垛木屋,等到大軍開始圍城時還有完美的落腳點,就省得將士們再自建木棚紮營了。
不過,環城的圍牆必須拆除掉。
它們的存在遮掩了河心島的虛實,也乾擾了大軍紮營。另外,那些構築牆壁的木材都是搭建窩棚唾手可得的材料,一些木材再改造一下就能迅速製成長梯。
此次試探性進攻,黑狐並未將兩座橋頭堡當做攻擊目標。他完全有能力圍攻並不大的橋頭堡,隻是始料未及於僅僅試探攻擊河心島,就遭遇守軍奇怪熱油的打擊導致損失慘重,他完全沒搞懂兜裡揣的那一堆黑色物質到底是什麼,如果攻擊橋頭堡又被守軍的其他秘密武器打擊,可就得不償失了。
他們迎著夕陽離開,損失一些同伴和船隻,劫掠宮殿又一無所獲,就算黑狐大人聲稱“我們有了重大收獲”,很多戰士們就在船上嚼舌頭,他們不甘承認自己失敗,誓要讓敵人付出慘痛代價。
另外也要好好想想,等回到大營後如何向留駐的兄弟們說明自己的遭遇。此事得好好潤色一下。
陣亡者並非自己的核心勢力,損失一條長船,它燒毀沉沒也就罷了。
黑狐的心態還算好,就是夕陽之下的落寞感令他非常不爽。
另一方麵,藏匿在布洛涅森林裡的騎兵們,他們目睹二十條長船衝進木牆,不久木牆內燃起濃煙,那煙塵愈發濃鬱。要製造極致的黑煙是非常困難的,被木牆遮蔽了雙眼,博杜安與海因裡希都不清楚突擊法蘭西島的黑狐遇到了什麼。
森林之外就是一小片村莊,兩人合計一番,始終不打算突出森林前去一探究竟。
一眾騎兵本該是突擊中的龐然大物,他們選擇蟄伏,樹林遮掩身軀,也完全隱藏了他們的殺意。
直到他們看到羅斯人的船隊怎麼進去又怎麼出來,突進時船隊逆水行舟,巨大槳葉上下翻飛,現在羅斯人隻是隨波逐流罷了。
騎兵們就在森林裡安靜待了數個小時,騎手們遲遲得不到進攻命令,索性紛紛下馬站立休息。當大家看到兩位伯爵都倚靠著大樹坐下,還將韁繩拴在樹乾上,大家也就紛紛有樣學樣了。
直到他們注意到羅斯船隻正在撤離,閒適得已經在夕陽下帽子遮麵呼呼大睡的騎手,才被同伴踢醒,然後紛紛上馬,開始奉命悄然離開躲藏近一個白天的森林。
直到騎兵撤出森林,巴黎守軍都沒有覺察到這支大軍的存在。不過他們縱使現身,對試探性攻擊也不了什麼助力。
或者說當巴黎守軍決定固守堅固的河心島打消耗戰,進攻方縱使有著強大的騎兵優勢也是缺乏實際意義的。戰馬又不能在塞納河上狂奔,且以傳統方法攻擊河心島困難重重。
夕陽下,法蘭西島堡壘南門外的那一大攤火還在熊熊燃燒,巴黎伯爵遲遲不下令滅火,目前他還不能確定堡壘暫時得到安全,他就一直奔走於城牆與大教堂間,要求部下將傷者全部拉到一些房屋內開始救治,確定陣亡的戰士立刻拉走屍體,並從井中取水衝刷掉血跡。
城牆上依舊有弓箭手駐守,他們就算看到諾曼人的船隻已經消失無蹤,在太陽徹底落山前他們仍被要求待在牆頭。
巴黎伯爵要儘快消除諾曼人襲擊的影響,收攏死屍救助傷者,再清理濺落的石塊瓦礫、衝刷乾淨血跡,儘可消除掉戰爭痕跡,以向所有軍民宣示“我們沒有受到任何損失,敵人在烈火中損失慘重。”
雖然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是一廂情願。
大教堂房頂的石板瓦碎裂很多,此乃諾曼人用神秘武器製造的災難,聖域遭遇野蠻人的攻擊,僅僅一事大大打擊了守軍士氣。
他冷靜下來,想破了腦袋終於估計到諾曼人可能使用的武器——弩炮。
“真的是弩炮?羅馬人使用的武器居然在諾曼人手裡複活了?可惡!我要是在城牆上矗立一座弩炮,肯定能挨個擊毀他們的船。”
他隻是猜測並不能確定,隻好等到夜幕降臨後繼續處理爛攤子。畢竟在廣大守軍的概念裡,野戰是不可能發生的,今夜大家能睡個安穩覺。
至於明日、後日,乃至未來……巴黎伯爵已經不敢奢望了。
夕陽下的羅斯船隊漂過布洛涅森林,此刻騎兵部隊已經先行一步離開森林於河灘處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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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杜安與海因裡希雙雙木著臉,他們騎於馬上沒有多少威風感,夕陽下倒是顯得他們有些困窘。
黑狐本以為兩位伯爵守在這裡是要看自己的笑話,他定睛一瞧,隻見那兩位衣著考究的家夥,麵目平靜似水。
他揮一揮手,命令船隊臨時靠岸休息。
須臾,黑狐的旗艦輕輕衝灘,他自己扶著船艏異獸跳到岸上,扶著劍柄就像圍上來的上百名騎兵走去。
博杜安與海因裡希雙雙下馬,他們看得出小胖子黑狐在強作鎮定,估計到攻擊巴黎的計劃出了紕漏。
到底是自己的女婿,若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海因裡希趕緊走上去,迫不及待傷口就問“你們攻擊巴黎,一切順利?”
“哼,基本是順利的。”
海因裡希脫口又問“奇怪的濃煙是怎麼回事?”
黑狐先是一愣,稍事猶豫居然反問起來“你們覺得巴黎伯爵怎麼樣?就是那個據說叫傑拉德的家夥。”
海因裡希對此人素無交集,博杜安作為弗蘭德斯伯爵,對此人有更深入的了解,態度上也清一色是負麵的。
博杜安拉開海因裡希“你嶽父長期住在陶努斯山區根本不懂,我知道傑拉德,我可不喜歡他。”
“你?你真心打算殺了他?”
“小子,你該不會在懷疑我吧?”博杜安狠狠白了黑狐一眼。
“我不敢。”
“昨天我差一點就殺了他。可惡的傑拉德,因為我的家族血統備受他們法蘭克貴族歧視。魯昂地區的一些市鎮、村莊本就是我的,結果被劃歸給了巴黎伯國。隻要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要殺了他。”言外之意,滅了巴黎伯爵一家,弗蘭德斯伯國向南擴張的成果都成了合法的了。
博杜安又追問道“你擊殺巴黎伯爵了嗎?”
“沒有。而且……”
“如何?你總不至於失敗吧?你們羅斯人無比強大,一定不可能失敗。”
“哼。你是在誇獎還是在諷刺?”黑狐搖搖頭,“我沒有失敗,也……沒有成功。”
“沒有成功就等於失敗。”博杜安昂起頭直白道,“我可是和羅斯王交過手的人,你們總是希望輕鬆取勝,看來是真正見識到法蘭西島那個定在河上的石頭堡壘的防禦力了。”
“但是,攻破它並非難事。”黑狐眯起眼睛暗示自己想到了一些策略。
“我可以不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你願意對我說,我很願意聽。下一步怎麼辦?我們在森林裡注意到巴黎突然出現了巨大的環形城牆,攻城的成本已經非常高了。你有什麼策略嗎?”
“有的。就是圍城!朋友,我已經決定了!我不會去管丹麥人怎麼想,等我回去了就組織大軍行動,明天早晨我將儘量組織軍隊開始圍城作戰。還請兩位大人帶上你們的精銳,加入我們的圍城戰呐。我知道你們的步兵終於抵達,我希望你們投入全部的力量。”
博杜安被狠狠嚇了一跳“你太著急了吧?我的兵畢竟才剛到。還是說,你真的在那個河心島處受了刺激?那該死的濃煙到底是什麼?”
黑狐依舊拒絕回答,他的拒絕側麵應證了船隊肯定遭遇了襲擊。
博杜安的眼角掃視一番,突然注意到一條長船明顯有著過火燒蝕的痕跡,卷折在橫桁的灰白色船帆明顯是被濃煙熏黑了。他識趣的不多過問,既然黑狐打算發動圍城作戰,以現階段的羅斯海軍以及拿騷軍,卻的確有著發動圍城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