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騎兵尚未發力,靠近速度十分慢。
呂宋蔡家俊傑蔡文,統帥一萬裝備火器的中原遷民,分隊躲藏伴隨在一隻隻大象後麵,緩緩靠近。
朱元璋在朱棣的請求下。
已經率領文武百官,在千餘名隨行禁軍護衛下,來到戰場邊緣觀戰。
同時,打出了大明皇旗。
蔡文統帥的中原遷民新軍,看到大明皇旗,士氣明顯開始動搖,人人神色飄忽不定。
蔡文捧著一杆已經引燃火繩的長管身火銃,貓腰縮著身子,跟在一隻大象後麵。
這支精美的長管身火銃,是陳朝太子陳壽送給他的。
察覺士氣動搖,第一時間衝著左右怒罵:“怕什麼!大明皇帝就是來殺咱們這些中原遷民的,在他眼中,咱們就是中原的叛徒,隻要打敗明四皇子朱棣的新軍,俘虜他的海軍,大明再也沒有出海來迫害咱們的機會了!”
一番鼓氣言論,破綻、漏洞百出。
各級將領都能聽出。
但他們怎麼會告訴,被他們鼓噪起來的底層。
底層這些人,在中原也是王朝政權牧養的牛馬牲口。
出海謀生,也同樣如此,休想擺脫做牲口的處境,沒有一群牲口默默付出,哪能有他們這些家族,人上人的生活。
作為外來的遷民,奴役人家本地土著?
這很難。
即便奴役,也必須用十分巧妙隱蔽的手段。
哪有以同鄉、同族為名,籠絡的中原遷民更好奴役,為各大家族源源不斷提供財富。
各大家族以同鄉同族名義,籠絡中原遷民,不過是為了聚攏勢力,在下麵的牲口中劃分等級,更好的聚攏財富,同時,利用這些牲口,保護自己的財富罷了。
好在,呂宋這地方,一年三熟。
曆朝曆代遷徙來的這些牲口,在中原就養成了任勞任怨的勤勞習慣。
雖然各大家族從中攫取利益的數額十分龐大。
可這些人,隻要在呂宋,就餓不死。
開發出的成熟土地,因為大病小災,被迫以低廉價格賣給他們,在他們的扶持下,隻要不懶,還能從呂宋國,大片荒蕪的土地上重新開墾。
周而複始,然後繼續被他們兼並……
……
遷民組成的新軍各級將領,儘管察覺蔡文的話,全是漏洞,還是第一時間向普通遷民將士呼喊。
反正,這些牲口根本沒有辨彆能力。
這數百年來。
各大家族一直宣傳,如果不抱團,呂宋王朝就會迫害他們。
這些愚昧的牲口,不也信了嗎?
一旦有刺兒頭,各大家族花點小錢,賄賂一些呂宋下麵的官員,讓其去針對這些刺頭,殺一儆百,警告其他牲口。
效果出奇好。
……
果然,隨著漏洞百出的股噪聲響起。
普通遷民士卒終於穩定。
盯著朱棣新軍,眼中流露出仇恨之色。
更用力握緊手中火銃。
……
大明龍旗後方。
呂本下半身被牢牢捆綁著,握著馬韁,坐在馬背上,看著後方十八萬呂宋大軍也開始啟動。
扭頭低語詢問:“胡相,這象騎兵不好對付嗎?”
他雖然感覺,這大象身形魁梧,像小山,給人的壓力很大。
對朱四郎的五萬陸軍威脅肯定不小。
可他對戰爭真的了解不多。
無法對戰局發展進行推演,更難判定,這場仗,朱四郎有多大概率戰敗。
胡惟庸耳聞呂本激動,隱隱顫抖的聲音,他也激動!
唇角笑意一閃而逝,“是很厲害,呂大人請看……”
胡惟庸抬手指著藏身在象騎兵後麵的中原遷民,低語:“象騎兵到底如何我不清楚,不過,若真如燕王講述,對燕藩新軍的威脅,那就很大,藏身在象騎兵身後的中原遷民,燕藩新軍的密集火銃就無法對其大規模殺傷……”
一旦一萬中原遷民憑借象騎兵衝入燕藩陣列。
燕藩就無法在依靠火銃的威力了。
隻能和將近二十萬呂宋兵,展開白刃戰。
輸的可能性就很大。
即便不輸,二十萬對五萬,展開白刃戰,哪怕十個呂宋兵殺一個燕藩士卒。
燕藩陸軍至少也得損失一半!
朱四郎底蘊單薄。
損失兩三萬人,今後他就彆想輕鬆在呂宋站穩腳跟了。
“其實,這一戰術,和咱們北征對陣脫古思帖木兒,脫古思帖木兒利用十萬牧民騎兵,投送兩萬蒙古火銃兵,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呂本完全聽懂,激動連連點頭,視線看向龍旗下的朱元璋、朱標等人。
朱元璋眼見呂宋十九萬大軍,已經前壓三百步,而朱棣還沒有下令,不由有些擔心,扭頭詢問藍玉、沐英、瞿能、丘福等一群中青代將領,“你們想到破解之法了嗎?”
朱標懷抱朱允炆,聞聲,父子二人看向藍玉等人。
藍玉等人眉頭緊擰,滿臉擔憂。
“陛下。”藍玉率先開口,謹慎道:“若是臣來指揮此戰,為今之計,隻能率先用火炮進行試探,或許能驚動大象,讓其發生騷亂……”
若是此法都不行,他也沒有其他好辦法了。
恐怕隻能不計損失,打一場硬仗了。
以他這段時間,對朱老四一個鎮又五個混成協戰鬥力的了解。
隻要朱老四肯狠心付出一萬五千左右傷亡。
哪怕是冷兵器白刃戰。
最終的贏家,也肯定是朱老四為首的燕藩。
可損失如此巨大。
若是換做大明無所謂。
朱老四卻不行。
這樣的損失,對如今要在呂宋站穩腳跟,吞並統治呂宋的朱老四來說,相當於傷筋動骨。
……
朱元璋見其他將領紛紛搖頭,不由更加擔心,視線落在遠處,佇立於馬背的朱棣身上。
……
於此同時。
朱棣緊擰的眉頭終於鬆開,唇角浮現一絲笑意。
一直緊張盯著朱棣的譚淵等人,頓時鬆了口氣。
全都知道朱棣肯定已經想到對敵之策。
“譚淵、柳升……”
朱棣直指前方,“早成軍的第一混成協一分為二,你們各統帥兩個半混成協,在我們迫近敵陣時,按照咱們陸軍野戰中,兩翼倒卷包抄的打法,向敵軍兩翼倒卷包抄,我把全軍僅有的兩千騎兵全部配屬你們兩部,讓騎兵配合你們。”
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混成協在編練過程中,沒有編練騎兵營。
首先時間緊張,沒有時間去購置戰馬,編練騎兵營。
其次,他不準備為這幾個混成協編練騎兵營了。
沒錢!
等呂宋局勢稍微穩定後。
第一混成協的騎兵營也會撤銷,擴充為一個純步兵混成協。
至於騎兵。
他準備啟用海童,從蒙古遷民中,挑選三千勇士。
編練一支騎兵。
這支騎兵,隨時可以合在一起,也可以抽調一個營,去配合其他混成協作戰。
這樣更省錢。
說實話,呂宋這地方,即便沒有騎兵配合,一旦打垮呂宋王朝,純步兵的混成協也足夠了。
軍備,是根據具體戰爭需求去設計的。
不是越豪華越好。
節省下來的錢,用於建設民生,價值更大。
“一旦雙方相距六十步至七十步距離後,我就會帶領第一鎮兄弟,節節阻擊後退。”
一鎮又五個混成協,都已經練過了步炮協同。
但阻擊後撤戰術,隻有第一鎮在從大明回來後練過。
“等我們引誘敵軍象騎兵追擊,與後方發生脫節後,你們要第一時間,指揮早成軍的第一混成協,從其脫節處進行穿插阻擊,你們指揮的兩個完整混成協,一定要牢牢跟上穿插阻擊的第一混成協。”
其他四個混成協,畢竟成軍才半年。
第一次上戰場,就執行穿插阻擊,他擔心出事。
第一混成協雖然也是第一次實戰,可北征回到東番後,他往第一混成協中,調劑了部分有實戰經驗的將士。
並且,第一混成協已經成軍數年,訓練一日沒有耽誤。
“一旦穿插成功,第一混成協協統王繼業,把阻擊十八萬呂宋聯軍的任務交給譚淵、柳升,王繼業統帥第一混成協,調轉槍口,從遷民自衛軍背後發起攻擊,配合陸軍第一鎮,集中優勢兵力,儘快打垮這支對咱們威脅最大的象騎兵。”
“在此期間,六個火炮營,總計126門火炮,配合你們阻擊十八萬呂宋聯軍。”
……
話罷,朱棣看向譚淵、柳升為首的諸將,“明白了嗎?”
“明白!”
激昂聲,整齊劃一,鏗鏘響起。
瞿能等人目視譚淵、柳升、周浪、張武等人紛紛驅馬離開,相互對視。
藍玉難掩迫切,與沐英對視,然後扭頭笑道:“陛下,燕王應該是想到對敵之法了!”
他十分迫切想知道,朱老四到底準備怎麼破解對方的象騎兵!
朱允炆扭頭看了眼,激動不已的藍玉。
後麵的百官,聽聞藍玉的判斷,眉頭緊擰,也眼巴巴緊盯朱棣的帥旗。
嗚嗚嗚……
號角聲響起。
五個混成協率先在陸軍第一鎮兩翼展開。
以三橫隊方式,率先舉著引燃火繩的火銃啟動。
被一分為二的第一混成協,由柳升和譚淵親自統帥,頂在兩翼最前麵。
很快,朱棣親自統帥陸軍第一鎮一萬三千餘將士,處於兩翼中間,向呂宋象騎兵迎上去。
……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
五百步!
蔡文緊張激動舔了舔嘴唇,衝前麵,坐在大象背上,操控大象的象騎兵將領大喊:“加快速度!”
明四皇子想死。
他成全!
象騎兵開始加速。
咚咚咚……
雖然大象因體重緣故,奔跑速度不快,可聲勢一點兒都不小。
一千象騎兵腳掌砸在地上的聲音,一時間,宛若擂鼓一般。
“不要慌!”
朱棣大喊一聲,翻身下馬,拍了拍小黑,小黑人立嘶鳴一聲,乖乖奔衝離開。
朱棣站在將士們最前麵,舉著火銃,和張武等協統、標統,身先士卒走在最前麵。
相距三百步!
兩百五十步!
兩百步!
……
距離越來越近。
第一鎮在抵近過程中,已經井然有序散開,形成三個橫隊。
七十步!
朱棣還在繼續統帥將士們向前。
譚淵、柳升統帥的兩翼,已經與象騎兵齊平。
蔡文注意到左右兩翼了。
不過並未在意。
處於他左右兩側的燕藩新軍,距他有兩百步左右,而他身後百步,就有十八萬呂宋聯軍。
兩百步的距離。
燕藩新軍想要打擊他,衝向他時,後方十八萬呂宋聯軍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隻要他打垮明四皇子單薄的三橫隊陸軍第一鎮精銳。
此戰就贏了!
砰!
零星的火銃聲響起。
蔡文被驚動回神,憤怒大喊:“傳令所有人,抵近五十步射擊,違令者斬!”
這是陳壽告訴他的經驗。
六十步!
就在這短短片刻,雙方相距隻剩六十步。
朱棣大喊一聲:“阻擊,蹲下!”
“蹲下,蹲下!”
各級將領大聲呼喊。
三橫隊,前麵兩個橫隊迅速蹲下。
“放!”
“放!”
……
第三橫隊中各級將領大聲呼喊。
砰砰砰……
炒豆子般聲音伴隨著火光吞吐,響起。
嗖嗖嗖!
朱棣及前麵兩個橫隊將士,隻聽頭頂驟然一陣呼嘯。
密集的彈幕,向象騎兵陣列衝刷而去。
第三橫隊射擊之後,不用各級將領下令,將士們手握火銃,轉身就往後麵奔衝,衝出八十步後,迅速停下裝填彈藥。
“放!”
“放!”
……
砰砰砰……
砰砰砰……
緊接著,第二、第一橫隊相繼排射。
第二橫隊射擊結束,同樣轉身就往後麵奔衝,在裝填彈藥的第三橫隊前方迅速列陣,裝填彈藥。
第一橫隊緊隨其後。
相繼一萬多顆彈丸組成的彈幕,砸向象騎兵陣列。
整個奔衝的象騎兵瞬間出現停頓。
大象被彈丸擊中,雖然不致命,可疼痛卻讓象騎兵開始發生騷亂,下意識向後,向左右兩側轉身。
有馴象師被擊中,大象失去控製,更是引發一陣騷亂。
蔡文大怒,看著陸軍第一鎮向後轉身狂奔,一時間還以為第一鎮膽怯,隨即狂喜催令,“衝,控製無礙的象騎兵,加速往前衝!”
隨即,丟棄數十隻喪失馴象師,狂躁的大象,率領遷民自衛軍繼續往前衝。
原本,隨著陸軍第一鎮向後奔衝八十步。
雙方相距間隔再次拉大到一百五十步。
隨著蔡文下令,距離迅速垃圾。
一百二十步!
一百步!
八十步!
七十步!
六十步!
蔡文默默數著步數,相隔五十步時,大喊:“射擊!”
命令被遷民自衛軍各級將領傳達開後,躲藏在大象後的遷民自衛軍士卒紛紛散開,在大象中間,舉起火銃瞄準陸軍第一鎮將士。
不等遷民自衛軍完全散開,第三橫隊,第二橫隊已經裝填好彈藥。
“放!”
砰砰砰……
隨著第三橫隊各級將校下令,排射聲再次響起。
彈幕劈頭蓋臉砸向,剛剛散開,舉銃準備排射的遷民自衛軍。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起。
砰砰砰……
第二橫隊、第一橫隊相繼排射。
相同的一幕再次上演,排射結束的橫隊,迅速向後奔衝了一百步,第三橫隊再次停下來,緊張卻不失秩序的裝填彈藥。
……
蔡文睚眥欲裂,咆哮大喊:“加快速度!加快速度!讓象騎兵以最快速度奔衝!”
剛剛刹那,又損失了數十個馴象師。
同時,目測觀察,至少七八百人死於明四皇子陸軍第一鎮排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