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車軸乾燥,顛簸、摩擦發出的聲音,在寂寥的深夜,閒的格外突兀。
夜已經很深。
月亮不知何時,出現在西邊的半空。
道路映照的愈發明亮。
驢子負重走了一天,已經開始喘著濃重的粗氣。
朱棣已經不舍得坐在車轅上,增加負重了。
周浪牽著驢子,他走在旁邊,打量著四周山林。
“周浪,去前麵和八叔說一聲,歇歇,咱們能撐得住,牲口也撐不住了。”朱棣收回視線說道。
路程才走了一半。
把牲口累壞了,後半程,鄉親們就得像其他役夫隊那樣,人幫著牲口拉車了。
完全得不償失。
周浪點了點頭,跑去前麵傳話,很快車隊停了下來。
周浪返回時,朱棣把韁繩交給周浪,轉身往後麵停下來的花轎走去。
八個漢子,也累得氣喘籲籲。
轎子是沒有坐人。
但為了逼真,裡麵放了幾塊大石頭。
響馬的眼睛毒著呢,如果讓他們發現轎夫太輕鬆,一定會產生懷疑。
朱棣徑直走到轎子後麵的四個衛所好手麵前。
張武蹭一下站起來。
其他三個年長的老兵油子,隻是抬眼皮掃了眼,就靠著轎杆繼續喝水。
朱棣也不搭理對方,直接說道:“我們還要休息片刻,你們稍作休息,就出發,去前麵走,一旦發現馬蹄聲,不要扔下轎子不管,抬著轎子往回跑,往我們的車陣內跑。”
“是!”張武應了一聲。
三個老兵油子雖然不服氣,卻也點了點頭。
臨行前,千戶下了命令。
沿途必須聽朱四郎安排。
身為老兵,還是千戶的鄉黨,他們可太清楚,千戶的為人了。
平日裡,對兄弟們那是沒的說。
戰利品從來都是所有人平分。
可涉及到軍令。
那就是另一碼事。
給朱四郎擺臉子沒啥。
違抗軍令的後果。
他們可太清楚了。
挨板子、挨鞭子都是輕的。
張武看朱棣轉身要走,鼓足勇氣開口,“朱先生,馬匪真來了,你儘量往我身邊靠。”
聞言,朱棣笑著轉身,看著這個木訥實誠軍戶子弟,笑著拍了拍張武肩膀,“你不欠我什麼,真的。”
話罷,轉身離開。
他知道,張武這是想報答他。
張武應該按照他那晚教的做了。
從十幾天前開始,譚淵就一直把張武待在身邊,很是器重。
張武這種人,即便是沒有曆史上的‘他’,隻要遇到一個良心不壞的,也一定會發跡。
無非就是成就大小的區彆罷了。
從古以來,隻有兩種人能從微末中發跡。
一種是,真正聰明有能力的人。
這種人,憑借其能力和智慧,強行撞碎一層層階層壁壘,讓舊有的精英們也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
一種就是張武這種人,實誠!
張武,在很多有點小聰明的人看來,傻得可笑。
可這世界,就有很多人,需要張武這樣的人。
很多大人物,需要張武這種忠心、實誠、知恩圖報的人,為其效命。
張武這類人,在現實生活中,需求量是很大的,精英們特彆需要這種人。
這類實誠人,遇到一個良心不壞的大人物,一定能用真誠,收獲足夠的回報。
說白了,這就是個賽道問題。
真正聰明且有絕對能力的,畢竟隻是少數。
很多人都成不了這種人。
絕大多數人,都是中平資質。
這個群體數量最多,古往今來,這個群體最卷,競爭最激烈。
與其在這裡麵卷的昏天暗地,稍微有點真正智慧的人,即便無法真正做到張武的實誠。
都會把自己裝扮成張武,換賽道競爭,被精英們需要。
這段時間和妙雲一起讀書,他才發現,這些智慧,老祖宗都寫在了書裡。
孔孟的書裡,幾乎通篇都在闡述美德,其實就是教給中平者聽的。
一部三國,表象是講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可其實,更是講人!
劉備的仁義,無論是聰明人換賽道裝出來的,還是本身就如此。
劉備都獨辟蹊徑,選擇了一條競爭力最小的賽道!
但凡類似袁氏這種,四世三公中,出一個類似劉備這樣,真正說仁義、行仁義的。
劉備都競爭不過!
總給曹操惹事的許諸,武力毋庸置疑,可比許諸厲害的人,整個三國多了去,曹營就有很多,唯獨許諸最得曹孟德喜歡。
實誠!
忠心!
被需要!
……
休息片刻,花轎開始走到了前麵。
唳!
又行了片刻,身後山梁上,突然有林鳥驚飛聲傳來。
朱棣循著聲,轉頭看去,唇角不由微微上揚。
他感覺到了!
隨著蟄伏的某些東西,漸漸恢複,那種玄之又玄的第六感,也正在漸漸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