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決明盯著燕殊看,忽而笑了“賭?殊兒,這可不像你會說的話,我且問你,你此計謀,當真隻是為了捉賊王嗎?”
“我……”燕殊垂眸,“不是,我還想救人。”
“李長天?”秦決明問。
“對。”燕殊點點頭,斂眸等秦決明責罵自己,罵他摻雜私欲,不顧大局。
可秦決明隻是無奈地笑著,他歎了口氣,雙手負在身後,道“殊兒,這十年來,我日日都在賭,賭自己能活命,賭自己能成事,所以有時候,或許當真就該賭一賭。”
燕殊驀地抬頭看秦決明。
“其實你說的這條小道,我是知道的,沈朝王爺在給我的第一封密信上,就提到了這條道。”秦決明道。
燕殊略有驚詫,“義父早就知曉有暗道?”
“對,但是韓涯已派刺客日夜守著這條小道,隻要意圖從這條小道溜進天闕山莊,一定會被抓。”秦決明說。
燕殊怔愣,隨後輕輕咬牙,麵露不甘。
“不過……”秦決明話鋒一轉,“沈朝王爺並不是來囑咐我們不要擅闖這條道的,相反……他希望有人可以自投羅網。”
“什麼?為何?”燕殊困惑不解。
因為自從三千禦林軍在白帝城附近駐紮後,韓涯行事越來越著急,多次傳信至北狄和京城,一邊勸北狄立刻發兵侵占中原,一邊挑起朝廷政變。
沈朝擔心韓涯會困獸猶鬥,不管不顧地命天闕山莊裡的北狄士兵直接攻入白帝城,殘害無辜百姓,以達到攪亂天下糧倉白帝城的目的。
沈朝希望秦決明能使苦肉計,尋人從小道襲擊天闕山莊,再被韓涯抓為俘虜。
燕殊立刻明白了。
說是尋人佯裝俘虜,但如論怎麼想,這個人都特指他。
“沈王爺沈朝已有計謀,但需要我按兵不動七日,他就怕這七日,韓涯會狗急跳牆,殘害無辜百姓,所以讓我尋人……”秦決明頓了頓,不再閃爍其詞,“所以他希望你能佯裝被捉,讓韓涯以為戳到我的軟肋,放鬆大意,此為沈王爺的緩兵之計。”
“雖說沈王爺向我保證定會護好你,可我如何能放下心,讓你身陷險境……”秦決明歎氣,“因此遲遲未將此事告訴你。”
“義父。”燕殊顯得很冷靜,他說,“君子大義,既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既絕學,為萬事開太平,我等雖為小卒,但不敢以為空言忽視之,若此舉,能護白帝城黎明百姓安寧,倒也死不足惜。”
秦決明“……死不足惜?你再給老子說一遍?”
燕殊“……我定謹慎行事,護好自己的安危,請義父放心。”
是夜,烏鵲倦棲,星鬥掛垂楊,天闕山莊。
忽而魚龍驚起,人聲喧鬨,燈火通明。
半個時辰後,沈朝有事匆匆稟報韓涯。
韓涯正睡在榻上小憩,聽聞有要事,起了身,將衣裳華服整得規規矩矩,隨後端坐在廳堂太師椅上,麵見了沈朝。
“韓大人,果真如你所料,秦決明義子回來救人了,不過已被寒鴉刺客抓獲。”沈朝說道。
“如我所料?”韓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問。
沈朝頓了頓。
“我留那人的性命,並不是為了當餌。”韓涯品茶,平靜地說,“不過既然抓了秦決明義子,也是意外之喜,將他看好關牢,這次可不能再讓人逃了,去吧。”
沈朝領命,退出廳堂,眉頭輕輕蹙起。
韓涯竟不似他意料中的那般欣喜,反而顯得很淡然。
沈朝實在看不透韓涯的心思,他眺望夜空,隻覺得陣陣不安。
而此時,依照計劃行事的燕殊被寒鴉刺客拿繩子綁了雙手,踉踉蹌蹌地往一處走去。
方才,為了不被看出異端,他被寒鴉刺客團團圍住後,拚儘全力打鬥,以至於身上添了好幾處傷。
寒鴉刺客押著他來到一處閣樓前,那閣樓戒備森嚴,到處可見守衛,就連他們來此都被攔了攔。
寒鴉刺客上前和守衛交談,燕殊隱隱約約聽見了些字眼。
“沈王爺說了……關一起……好好看牢……對……”
寒鴉黑衣刺客叮囑完守衛,拽了燕殊一把。
“走!”
往閣樓上走了三層,行至一間廂房前,寒鴉刺客打開門,將燕殊一把推進去,又關上了門。
那寒鴉刺客推得極用力,燕殊的雙手還被束縛在身後,無法穩住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燕殊不氣也不惱,神色淡然地站起身,環顧四周。
他原以為會和上次那樣,被關進一間滿是刑具的牢房裡。
怎知並非如此。
此處更像一間被棄用的書齋,擺設陳列極簡單,有木架和書缸,但空蕩蕩的並無畫卷和書籍,房間門窗緊閉,透不進一點月光,房間中央圓桌上點著一根紅燭,豆大燭火照亮房間角角落落。
就在此時,燕殊發現這裡還有個內室。
他猶豫片刻,緩步踏入內室。
內室擺設更加簡陋,隻有一張圓桌、一條木凳和一個軟帳架子床。
忽而,燕殊驚訝地發現,床榻的角落,蜷縮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