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時間,過得很快。
三月初八清晨,縈芯還在睡懶覺,一片烏雲攜著摧枯拉朽的氣勢從廣固上空奔騰而過,在正午時分趕上了辭彆費縣鄉老一路向西的華仰的車駕。
華仰捋須望天,心想他在費縣“兢兢業業”這十多年,臨走還能得費縣春雨相送,也是上天的褒獎吧。
得虧他隻是想想,沒有說出口。
南來的春風將烏雲又往西北送,未等過兗州半境,便失卻了氣勢。
無數農人眼巴巴的看著壓城的烏雲攜天威而來,奔行千裡,卻被下午的烈陽切割後,分崩離析,徒留幾絲雲絮。
自始至終,滴雨未下。
看著烏雲退散,李清長籲一口氣。他們準備的糧秣太多,油布不足,萬一有雨落下,打濕的糧食就隻能趕快吃掉了。
“一早那厚的雲,阿甜還當天要掉下來了。得虧沒下,不然今天就出不了門了。”
牛車上,無憂無慮的阿甜還在跟小娘子談論,讓青、徐、兗兩個半州縣農人希望又失望的烏雲,如何知情識趣。
縈芯聽著,道“怪不得早上我睡的那麼沉,果然下雨天和懶覺更配。”
車轅上,一郎專心駕車,四郎抬頭望天。
雖然四郎是莊頭,也是正經知道春雨珍貴的農人,可是,在小娘子出行的時候,他是絕不希望下雨的。
後麵的車上,長生坐在車轅上,與車廂裡的範二郎也在談論清早的雲“看樣子那雨是往沫水上遊去了。”
範二郎皺眉道“那若是上遊雨多,今年還得泛?”
他們今天要跟著小娘子去實地看看沫水河邊上的那片地。
長生點點頭道“肯定的,這幾日我也問過一些以前的熟人,真就沒一年不泛的。”
跟著範二郎一起來的一個管事是懂農事的,“那地年年叫河水衝刷,怕是什麼也種不了。”
“到了看看再說吧。”範二郎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李小娘子生錢的能力已經在他心裡被神話了,他是堅信不會帶他走賠錢路的。
沫水在廣固城東二十裡,他們出發的晚,午後才到。
“小娘子,這裡便是那片地的界石了。聽說此地原本也是平的,後來年年讓河水帶走浮土,這才凹陷了好大一片。”
四郎在車下跟著走,伸手給站在車轅上的小娘子指著前麵介紹。
縈芯舉目四望,一條寬闊的河流從西南往東北奔流著,到了廣固附近卻被一座山包阻攔,直奔東去。
山包南北走向,北麵地勢比南麵低矮,導致河水泛濫時從低處就能衝刷到山背麵,形成一片盆地。
小半年過去,盆地裡的積水已經乾涸,隻剩倒伏著的一大片乾枯蘆葦。
“去那山包上看看。”縈芯道。
山勢很緩,他們坐在牛車上繞了快兩個時辰才上得山頂,縈芯這才能看清河與山的全貌。
如今算是沫水的枯水期,西來的河水在大概百十裡外一處狹窄的河道被收束,自然形成衝沙清河的效果,但是也是導致河水在水量暴增的豐水期衝破河岸的主因。
“他們賣的地是從哪到哪?”縈芯問道。
四郎指著河道收束的位置,“從窄河道那邊起。”
然後他回身指著反方向,“到這山包北二十多裡。”
跟著範二郎一起來的管事彎腰在地上抓起一塊乾土,捏碎,然後朝範二郎搖搖頭。
山底年年被淹,山上雖然麵積不小可土太貧了。
“小娘子,這裡不能種地啊。”四郎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