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這樣執著於回城,四郎怕她真有什麼急事,想了想,道“套車!把脫木大夫留下的藥和小爐子都帶上,我帶她回城看看。你,還有你倆,一起去。”
為防途中遇上搶劫的移民,四郎點了三個身高體壯的莊奴同行。
李家人動作都快,不一時就給四郎把牛車拾掇出來,車廂裡除了暖烘烘的藥爐子,還鋪蓋了三包用兩層柿布裝著的鴨絨、鵝絨。
打著擺子的三娘躺在好似晚霞一樣溫暖柔軟的包袱中,聞著藥香,終於鬆了心勁兒,昏睡過去。
他們這一路,因為三個拿著哨棒的莊奴守護,還算順遂,直至快到南城門。
“四郎!快出來!這是咋了?”
車廂裡正在給三娘灌藥的四郎聽見車外莊奴的喊聲,往車簾外一探頭。隻見往日這個時辰本應緊閉的城門,今日竟然依舊洞開;本應一片黑寂的城外,人影重重圍著一片通明的燈火。
駕車的莊漢抻長脖子遠遠望去“這是二皇子殿下又通宵施粥呢?”
把沒灌完的藥順手倒回藥罐子裡,四郎跳下車,“上次通宵施粥城門也關了的。你去問問這是怎了。快去快回。”
莊漢一片腿,從牛車上跳下來,小跑著去人群裡看熱鬨。
很快打聽過原委,莊漢跑回來兩眼晶亮的跟四郎說稀奇“竟然是個光頭比丘在城外傳道!那城門將軍不敢把他關在城外,正勸他趕緊回城呢……移民都說聽了他的經文,從裡往外的熱乎。可惜人太多,我沒親眼見著,想是個有仙法的!”
是的,隨著釋善遇講經的時間越來越長,就是虎賁中郎將張輦也急了!
他不敢把釋善遇一行關在城外自生自滅,一是怕比丘真有個好歹,崇佛的太上皇在他生時秋後算賬;也是怕死後佛祖降罪。
可張輦也沒權力一直攔著城門都尉關城門,眼看怕被治瀆職罪的城門都尉握著刀柄,在考慮犯上了,他便隻能先派人去宮裡請示太上皇。
張輦想著,口吐蓮花的釋善遇這要立地成佛的架勢,說不定太上皇會把今日的事情當個祥瑞,親臨城外聽經呢?
靠著這個幸進的念頭,張輦暫時按住了城門都尉,隻等去宮裡請示的人回來。
四郎聽完莊漢帶回的傳聞,坐到他邊上,考慮如何進城。
的確,城門雖然沒關,可不意味著守城門的兵士會輕易放人進城。
到了城門下,四郎他們果然被等消息等到焦心的守門兵攔下,“滾!”
四郎慣走此門,知道他們都是欺軟怕硬的貨,便擺了個不屑與他說話的後爹臉,一回身,從車裡拿出個刻著定侯府的素麵兒車牌掛到外車廂上。
守門的兵士那疾言厲色的嘴臉立時收了,回頭看向他的夥頭。
小夥頭見四郎臉熟,知道他不是假冒的,勸道“關城門的時辰早過了,眼看都要宵禁了,你們還是等明早進城吧。”
“唉……等不得啊。”守門的軟了語氣,四郎也就軟了氣勢,“車裡是我家夫人看著長大的陪嫁,叫雪攔了路。莊子裡清苦,小女娘身嬌肉貴這半天就病得不行了,得儘快回府找家醫看看。既然眼下門還沒關,您給行個方便?”
如果是彆的侯府夫人的奴仆,夥頭管她去死。可定侯夫人可是陛下“有實無名”的師妹!
他一揮手,帶著幾個兵士上前仔仔細細的檢查了車裡車外。
車裡果然有個皮細肉嫩的小女娘,病得神誌不清,夥頭便去請示城門都尉。
城門都尉不耐煩的揮手“進吧進吧!”
今夜的事情若是陛下和太上皇不追究,他還能囫圇個兒的吃餉,若是追究,能回家吃自己都是天幸,哪還有功夫管誰進城、誰出城。
頭一次擺出豪奴架勢的四郎就這樣,麵色矜貴,心裡打鼓的被城門兵放進了城。
三娘這邊進了城,阿善卻帶著四娘三個在遇到那個雪屋子的附近,轉了兩圈兒也沒找到那家人。
“你……你確定是這裡麼?”三郎凍得不行,懷裡本來溫熱的竹筒已經冰涼,他把竹筒往雪地上一扔,隻覺自己怕是活不到去那什麼馬場了“彆管他們了!我不行了……咱們快走吧!”
“你們在此歇歇,我再去找一圈兒。馬上回來。”阿善疑心他們離開這段時間,那一家三口已經遭遇不測,便不顧周圍寂靜,一邊扒開遇到的每一座高雪堆,一邊低喊“先生!先生!”
四娘跟著阿善,生怕一錯眼這救命稻草就甩掉他們跑了。
突然,她聽到了細微的嬰兒哭聲,朝著那邊一指“那邊!有孩子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