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泰說著,不由又是一歎“世事難預料,我等才過兗、冀邊界不久,桓軍已下兗州三郡,押送我等的兵士被兗州牧緊急召回八成。繼續途中又被移民衝散。家奴散的散,死的死,被裹挾至此後便隻剩三人……”
阿善越聽兩眼瞪得越大,沒成想他居然救了個桓楚人!
他還能帶著範泰一家去馬場麼?
萬一被發現,夫人不會被陛下當成裡通外國治罪吧?
在說清自己身份之前,範泰就預料到阿善他們的反應,所以對著四雙帶了些敵視和仇視的眼睛,範泰苦笑道“若阿善不願受我等牽連,自去吧。隻是救命之恩今生怕是難以報償了。”
阿善還在考慮,四娘三個已經決定等暖和過了就扔下這三個桓楚人。
四娘三個淪落到眼下的苦境,不敢恨沒有安排好這一切的大吳官府,卻非常痛恨突然起兵的桓楚。他們倒也不是家國情懷,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們這些高尚的情操。
他們隻知道雖然自己是奴,可在被強製遷移出家鄉之前,也是有吃有住,何嘗受過這等顛沛流離的苦難。
“哇……哇……”
一片壓抑的靜謐中,靜月懷裡的阿磚哭鬨了起來。
知道兒子是餓了,靜月背過身,不顧寒風將乾癟的胸脯掏出來給阿磚喂奶。
阿磚吮吸了幾下,吐出孚乚頭繼續大哭。靜月給他換了一邊依舊如此,不由又抽泣起來“奴沒有了……郎君,怎辦啊……”
範泰一言不發。
阿善心下不忍,見銅壺裡已經冒出嫋嫋水霧,一咬牙站起身,“都跟我走!”
四娘剛要反對,見阿善居然從懷裡摸了一塊餅子出來,立刻閉嘴。
眼下城外的世道,誰能弄到吃食誰是老大!
三個孩子直勾勾的盯著阿善將半塊餅子碾碎,填到銅壺裡,不一時便有香味傳出。
“一會兒一人一碗喝了,咱們一起去馬場!”
“好!”三郎帶頭響應。
其實要阿善實話來說,銅壺裡的味道不太好聞,都不如自家喂牛喂馬的糟豆餅。
還是那句話,阿善幾個在李家這十年被養得太好了。
比如扛著二娘的白虎,進了馬場,看見正在巡視馬廄的同袍順手在馬槽子裡撈豆子吃,就不會覺得有什麼難以下口。
馬場在顧氏農莊裡麵,也不是正經兵營,親兵總也比那些土出身的嬌貴一點,便沒安排人站崗,隻如往常那樣安排了幾個給戰馬添夜草。
幾個巡視馬廄的親兵以為又遇到來偷馬料的莊奴,正要尋個開心,就見是白虎,趕緊上前“怎地來了?”
白虎掃了他們一眼,“鬥木呢?”
“頭兒在裡麵。”幾人知道白虎肯定是有正事兒,便領著他往鬥木的營房走。
鬥木正跟幾個親兵吃著乾豆子、喝著小酒追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呢,見白虎來了,趕緊上前“你不在侯爺身邊守著,怎地來此?”
“夫人有令!”白虎說完,想起肩上有個外人,便出門把二娘扔到雪地上,又回來繼續道“速派五十騎去接應。人的優先級在消息之上。”
在場所有的親兵都肅然抱拳,齊聲低喝“尊令!”
他們在顧氏當兵吃餉留下的好習慣就是,軍令的原委是什麼無所謂,他們隻要跟著上司走就是了。
“鬥木你點四十九個兄弟,我帶走。你再帶著九個隨我去個地方。”白虎說著,一指門外“那個你讓人看好彆死了,等明天頂門給侯爺送去。”
說完,自去放著紙筆的案前,將路上見聞寫下。
從白虎、奎木、鬥木之類的親兵的名字就能看出,這些基本都是孤兒的親兵都是按照星象命名的。這倒不是顧毗的喜好,這是顧禺的愛好。
如白虎等屬於四方天星的,就是這百多個親兵裡頭腦最好、統禦力最高的四個小首領;如鬥木這等名字屬於二十八宿的,文武能力各有參差,若沒有特彆指派,就分彆在四個首領做手下。
奎木也是二十八宿,正該歸白虎統轄。隻他人夠機靈,性子也合顧禺的胃口,顧禺便經常帶他在身邊做個心腹信兵。
可惜涉縣一場天災,顧禺折了,他的四方天星也沒了倆,隻剩白虎和朱雀留給了顧毗;二十八宿更是隕落了九個,剩下的八個給了顧毗,包括奎木在內的十一個以及其他百多個一起給了縈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