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戲台老翁,聲悠然,曲婉轉,轉手扶水袖,低眉眼波橫。
一個紫衫公子,蓮花冠,白玉簪,雙手扶扇思昨日阿嬌低頭嗅青梅。
畫外,紅袖少女含笑,阿嬌是誰?當然是她了。公子是誰?她巴不得讓天下人儘皆知。隻是腦海裡想起那個登徒子,就來氣,但是氣也喜歡,沒有緣由。喜他所好,她何傾芝怎麼就不配你北梁世子了?
紅袖少女低眉嬌笑,雙手撚著衣角,卷了一圈又鬆開來,反反複複。
少女腦海裡滿是那個看起來傻傻憨憨的俊美少年郎,早些時候聽父親何坤說少年乃是東北諸侯,驪陽大將軍,兼異姓王的嫡子,身份尊貴。
當時何傾芝在聽完父親言語後,少女便感覺鼻子微酸,泫然若泣,失落感湧上眉頭,下不了心頭。
要前往長安求官的何坤爽朗大笑,溫柔的拍了拍少女香肩,安慰道“小芝兒,相信爹爹,莫說是北梁王世子,就連皇子,芝兒都配得上。”
“隻要你想,當皇後又何妨?”何坤愛伶的摸了摸長女。
少女拉扯住何坤的長衫,一雙秀美動人的桃花眼,炯炯有神的盯著何坤,少女語氣堅定“我隻想要他!”
何坤略有驚訝,沒想到自家女兒竟然如此情係於北梁世子。
“好,好,好”
何坤見長女尤其認真,允諾道“為父一定會讓你成為北梁王妃…”,何坤剛要張口繼續說些什麼時,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安慰了一番女兒後,便離開了。
有“匡廬”之稱的廬山以外險內秀揚名四海八荒,直到陳世墨入住廬山群山的主峰漢陽峰,成為白鹿書院院主劉業的學生後,才從古板的老頭嘴中了解到冰山一角。
在廬山,三教和諸子百家不似驪陽、北梁、北厥、西域、南蠻六國。三教間,相互競爭,遊說信徒者不在少數。反觀三教諸子百家在廬山裡,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其樂融融。
廬山除去主峰大漢陽外,其餘還有命名的偏峰一百零七十座,洞天福地十二處,瀑布奇觀眾多,雙手難數,溪澗溝壑更是數不清。
劉業沒告訴天生心性純良的陳世墨的是,偏鋒一百零七十座,座座有神仙,山下人看不見,山上人也不會看見。洞天福地十二處,處處有仙跡奇緣,亦有神龍不知去位的活神仙。
這日,換上白鹿書院學生弟子服的陳思墨在山巔的書院閣樓裡,奮筆疾書,樓裡燈火通明。
偶有穿過門窗的涼風吹過,少年仍是會微微顫抖,但握在手中的毛筆沒有因此慢了片刻。
陳世墨輕輕鄒眉,紙上筆耕不輟,在白鹿書院院主劉業看來,心性純良的少年在心裡已經暗自不自謾罵過多少次這個腹黑老頭。
老頭劉業和在蜀中龍潭初見時的古怪刻板不同,回到了廬山之後,就換了一人般。
整日無所事事,白日晨曦時,騎著一頭白鹿下山。說是騎,倒不如說是在白鹿背上睡覺。初見白鹿時,眾人還是在書院馬廄馬欄子裡看到了壯健似馬,悠閒的咀嚼綠草的白鹿。
據書院先生陳平所說,白鹿來無影去無蹤,日裡就喜歡滿廬山的到處跑。到了飯點,陳平拿來鮮草前,才會看到白鹿,不過往往是轉眼又消去無蹤。
不去想那陳平在老頭劉業麵前痛哭流涕,怎樣個悲慘光景。就憑劉業入山後與白鹿作息無一,日出而去,飯點就歸,從不晚點。
劉業在前月晚飯間,麵對書院,當然先生陳平除外,眾人皆是白眼相待。劉業美名其曰“是那白絨雙角的小鹿帶壞他。”
殊不知,話出口無意,聽者有意,那就是一件傷心事。
第二天,白鹿就差點把劉業顛的掉下山崖。惹得劉業一月多來再都不敢當白鹿的麵說它的不好。
思慮之間,陳世墨沒有因此停下書寫,筆隨心走。
終於,儒衫長袍的少年心滿意足的看了看宣紙上的內容,長舒一氣。
少年揉了揉盤坐許久的腿,慵懶的張開雙臂。
“舒坦”,陳世墨笑道。
劉業對他教學極為自由,大都由他自己去書院彩雲閣裡自己看書,不會的再注解下來,問他或是問陳平。
抄書至深夜,依舊神采奕奕的陳世墨乾脆放開來,直接躺了下來。少年雙手枕頭,雙目忘神的看著彩雲閣閣頂。
一時間,陳世墨看恥了。
彩雲閣閣頂琉璃剔透,映射出萬千星空。精妙絕幻,陳世墨目不轉睛的看著,仿佛有一股吸力要將少年心神皆要吸入進去。
在他身後,隱約顯現一隻七彩蝴蝶,攏住陳世墨。刹那間,少年心頭一顫,不知所以。
陳世墨忙將目光收回,生怕再被彩雲閣的琉璃星空勾去了魂。
他苦澀一笑“唯恐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碎。”,陳世墨心中警戒,告明自己心神堅守的住誘惑後,再去見識那萬裡星空。
不經意間又經過一次問心之旅的陳世墨,又重新握起筆,可他寫的不是那書中至理名言,亦不是聖賢語句,一撇一捺規規矩矩,唯有三字重複。
心頭三字,字字千金。
少年心頭有佳人,猶勝彩雲明月空。
不知抄了多久,緩見天明,一抹晨曦照入彩雲閣,少年臉上紅撲撲,舉目遠望,天邊一線日升矚目。
此刻,另一邊日照香爐,紫煙渺渺,三千尺銀川傾瀉流淌。
一道白光衝入瀑布中,其他山峰皆感微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