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戲子舉步如和風拂柳,啟齒似燕語呢喃。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煙,眉間鎖一絲淺淺哀怨。那份清純,那是哀婉,恰似春風碧於天的湖麵上,有落花點點。“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浮一襲水袖,唱一出牡丹亭。聲音的悠揚,越調的婉轉,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細雨淋漓,又似杏花撲麵。
就連徐扶蘇一時沉浸其中,難以忘己在何處,曲聲溫婉環繞耳畔,聲聲動情,語語動心。
當他在睜開眼眸時,發現台下聽曲的人除去徐芝豹和他早已空無一人。
哪怕是徐扶蘇此刻也領悟明白了台上唱戲之人,是謂名誰。
才子戲伶陳公子,醉拳武夫徐老漢。
刹那間,台下人聲鼎沸,台上鑼鼓聲聲皆是歸於寂靜。
而台上那位戲子笑容嫵媚麵向台下兩人,朗聲道“為兩位梁王獻曲。”
一位老梁王,一位新梁王。
在聽到徐晃說出此話時,他猛然轉頭看向那位白袍,徐芝豹嘴角掛著笑意,身形漸漸消散。
最後隻留下徐扶蘇和徐晃兩人,那位驚動長安的戲子名伶已不在,唯有老漢徐晃。
徐晃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徐扶蘇身側,他抬頭望向那座戲台子,喃喃道“世子,老徐已經很久沒有唱戲過了,這再上台為新梁王唱一曲,莫不要嫌棄老徐呀。”
老徐一番好像在和徐扶蘇告彆的話語,徐扶蘇已恍然大悟,人之將死,過往回憶都會浮現,對老仆徐晃來說,他這一生最為重要的回憶就是戲園時初遇當時還不是梁王的徐芝豹。
徐扶蘇淚流滿麵,拚命地想要伸出手拉住老徐的衣袖,老徐笑著對他搖搖頭,“世子殿下,俺老徐沒有啥願望了,就鬥膽再請世子給俺老徐換一次高靴。”
徐扶蘇悲苦點頭,雙膝跪地,顫抖地雙手替徐晃脫下草鞋,再換上高靴。一如當年。徐扶蘇哽咽而笑“梁王給老仆穿鞋咯。”
徐晃伸出蒼老的枯手一遍又一遍地撫摸徐扶蘇,眼底泛著淚光,笑著回憶道“世子殿下,老徐真懷念那會兒梁王帶著諸多北梁兄弟來俺戲園子聽戲了,在天、小南子、賢良,思誠、文合、存中都走了,你瞧,他們都在前麵等我呢”
徐扶蘇心中悲拗痛苦,尤如撕心裂肺,話到喉嚨卻一句都說不出。
徐晃淡然一笑,替他抹去眼淚,拍了拍他的手掌“以後老仆不在了,世子要好好照顧自己。”說完,徐晃豪氣乾雲起身,將癱坐在地徐扶蘇扶到座上,自己則大步轉身登台。
婉轉戲曲聲再響起,“好一個年少的周郎,人在何處也”。
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台上人唱著,心碎離彆歌。
一曲唱罷,徐晃朝那台下之人恭敬而拜,“世子,老徐去也!”
不過是曲終人散
一陣風波之後,勉強恢複行動能力的趙倩起身走向那位位於中央,渾身經脈震裂的邋遢老漢。
趙倩拚儘全力輸給徐晃真氣續命,可徐晃已經天神難救,生機漸弱。
“讓我來吧。”
趙倩猛然抬頭看向被老者死命護在身後的世子徐扶蘇。
徐扶蘇臉上無悲也無喜,趙倩想要說什麼,卻生生止住沒有言語。
徐扶蘇緊緊地摟住徐晃,沙啞呢喃“好一個年少的周郎,人在何處也”
老者閉目而笑,與世長辭。
世子白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