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德諾西與羅伊密謀(公共場合大聲張揚)職位交替的時候。
議會大樓前,大批的人聚集在翻新後的市政廣場,摩肩接踵,一個個伸長脖子往人群內側張望。
青菜島的重建工作還在進行中,一時半會兒沒法完成,很多人到現在都還住在戰爭時期的安全區域,也就是議會大樓周圍的大片中央區域。
廣場中央是一座臨時搭建的木質高台,旋轉樓梯環繞,一直向上延伸到四五層樓的高度,頂端是個簡易的站台,僅能容納十數人,眼下還空無一人。
今天的集會是由議會臨時發起的,任何想要參加的人都可以前來。
據說,新任議長將要宣布重大的事情。
新任議長!
很多人急急忙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趕到現場旁觀集會。
自從那位大人上次與淨身會衝突後,還沒有在公眾場合出現過,也未曾發表過任何聲明。
他像是隱藏在幕布後的濃重陰影,以冷漠而超然的態度俯視著整座空島。
人們對他並不了解,但其天才的名聲卻是早已家喻戶曉,但這位天才的新身份,卻是讓每個人都感到陌生。
過去的數十年裡,八加塔·路德維奇以其個人魅力與至高威信統領整個議會,她很少直接乾政,隻是決定大概的道路,讓一切事物規章都在自己的意誌下正常運行。
八加塔時代,政治氛圍相對寬鬆溫和,也沒有出現過什麼大的權力爭端,畢竟,所有人都是在那位老人家的手底下做事,縱使再激進的人也不敢越界。
那位老人的人氣名望無人能敵,即使她什麼都不說,隻要還活著,每天坐在議會大堂裡眯眼曬太陽,議會和社群的運作就會井井有條。
無形的威望,有如實質的個人意誌……諸如此類的東西仿佛章魚的足,不知不覺間滲透到每一個部門和行業之中,明裡暗裡影響著這個小小的社會,保證不會大的亂子,出了亂子也會有辦法解決。
客觀來講,八加塔確實是一位成功的政治家,一位偉大的領袖,她所做的一切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那麼,下一任呢?下一任議長又如何?
亞瑟·路希瑞亞。
戰爭時期以一己之力消滅了半數的穆格人,這一點在之後特殊魔法使調查下已經被證明,得到了所有人的公認。
強力!可靠!霸道!淩駕!壓倒!
當見到那荒野戰場上傳回來的戰後影像時,再沒有誰敢於質疑其天才的名諱,不如說,有的人已經將之視為新一代的神級魔法使,不可違逆的至高存在。
然而……剛則易折,
正是因為亞瑟給人留下的強悍無敵印象,才讓民眾對他敬而遠之,甚至是畏懼。
人會下意識地排斥那些怪異的同類,感染疾病的,天生殘疾羸弱的,社會心理扭曲的,又或者是持有超常力量的……
那可怕的力量讓人意識到自己的生命是不受掌控的,生死隻在強者的一念之間,有如風中搖擺不定的微弱燭火。
想要讓生命軌跡重回自我掌控?隻要規格外的強者消失不就好了。
現在是和平的年代!
戰爭已經結束了。
誰還會需要什麼淩駕於凡俗之上的英雄呢?
死掉的英雄才是最好的英雄!
當然,怎麼想是一回事,明麵上還是沒有誰敢跳出來公然反對的,亞瑟議長身份不可動搖,屬於正統傳承,反對這一程序的合法性就等於是在挑釁青菜島延續多年的製度。
“提比斯閣下,他們來了。”
聽到下屬的提醒,提比斯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平靜深邃,看不出有任何情緒波動。
他雙手拄著一柄木杖,那木杖上沾滿暗紅色的血痕,卻是與前任會長隆巴底手中那根權杖一模一樣。
……不如說,完全就是同一件物品。
提比斯手執權杖,象征著他如今的全新身份
在他邊上站著二三十個人,一個個身著統一白色製服,背後映著麥穗狀的黒羽翼紋樣。
【淨身會】
而且都是淨身會改組前的原乾部。
這批人隨著淨身會一起進入到議會下屬部門,仍然身居要職,在各自的社區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說話分量很重。
它們的角色類似於宗族禮法社會中的“長”,大家長,裁定是非的長輩。
“長”的存在本身是對規則律法的補充,在人們相互認識的小型封閉社會中,正是這群人在維護基層的秩序,處理細節問題矛盾。
突然,圍繞著看台的人群開始向兩側讓開,為另一批來客讓開道路,議論聲漸大。
“總算到了,居然讓我們等了這麼久,真是好大架子。”
一位白服老人低聲冷哼,臉色頗為不滿。
提比斯伸手入懷,摸出懷表看了一眼,麵無表情道
“它們可沒遲到,準時到場,怎麼,提前到場等久了不耐煩了,還是說看不慣他們萬眾矚目的樣子?”
白服老人麵色一僵,顯然是被說到痛處了,隻能短促地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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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沉默後,他又不甘心地開口道
“……你呢,提比斯,你難道願意接受現在的格局?”
“我等淨身會傳承漫長歲月,自成一派,在民眾中受到廣泛支持愛戴,從未有什麼並入議會的荒唐事情!……況且,下達命令的還是一個殺人犯,一個殺死了上任會長的殺人犯!”
“隆巴底?那個男人企圖殺死一位普通的嬰兒,已經被現任會長繩之以法——閉嘴,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還有你們也是,不要像被搶走了食物的狗狗一樣,你再怎麼狂吠也是奪不回食物的。”
“在現今的規則中,那個孩子就是被認定為普通人,你們如果還有一心半點尊重規則的念頭,那就必須服從議長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