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力量下壓的瞬間,一道微不可察黑線自下而上斜斜劃過懶惰的身體。
最強招式,意味著他把所有的無形流質都用來攻擊,僅剩下體表維持飛行的小部分。
攻守無法兼備,這是習慣於群體作戰的塑鋼師最大的弱點。
情急之下,懶惰勉強把所剩無幾的流質聚集到心口,抵擋住黑線狙殺。
“砰!”
黑線碎成大片純黑霧氣,可憐的行刑官被衝擊力頂飛出去,穿過兩片白雲後墜向地麵。
好不容易彙聚成的天罰壓製住菌絲團數個呼吸,隨後便因為失去施法者控製崩潰,化作漫天淡白色光雨,紛紛揚揚灑落。
城中某處巷道內,附近的人眼見有人從天上掉下來砸出大坑,緊跟著還在往外爬,頓時嚇得四散而逃。
塑鋼師無法控製混亂力量的形象深入人心,受到塑鋼實驗波及慘死的無辜者比比皆是,再加上神授日降臨後四處爆發的危險,事到如今,已經不需要誰來教導人們要遠離神秘。
比起神秘莫測,無法理解的塑鋼師,那些早早消亡的騎士要更加受普羅大眾歡迎,他們在諸多作品中作為正派角色登場,鋤強扶弱,擊敗拿活人實驗的邪惡塑鋼師。
“咳咳咳——咳咳!”
懶惰顫顫巍巍站起來,背靠著牆,捂住嘴的手掌沾滿殷紅鮮血。
塑鋼師的軀體普遍羸弱,有的因為能量輻射和實驗影響,甚至不如普通人類。
無形收集到身體信息,迅速反饋給大腦。
黑色菌絲最後那下傷到了體內器官,兩條肋骨碎裂,紮進肺葉的同時導致大動脈錯位,壓迫心臟,身體其他部位受到不同程度損傷。
他的體內埋有醫療用的頻道發生器,受傷本身無所謂,問題是那個怪物!
交手的過程中,他的專屬發生器【落日百華】受損,無法繼續戰鬥。
“我居然……輸了……”
“呃啊啊啊!!——”
棕發少年上下牙齒咬得嘎吱作響,眼中閃過近乎瘋狂的神采。
不甘!悔恨!以及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居然會輸給非塑鋼師的東西,簡直是奇恥大辱!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呼……”
短暫發泄後,懶惰眨眨眼睛,目光恢複清明。
沒事,打不過塑鋼師以外的家夥也不是第一次了。
區區名不見經傳的垃圾小怪物,居然膽敢欺負我,老子這就給你找個大怪物過來,把你做成菌絲炒麵!
拿出特製的通訊器,撥通電話。
“……”
“你那裡怎麼有很響的動靜,不會和什麼東西打起來了吧。”
“……沒有,但是我快死了。”
“行。”
掛斷電話,懶惰陷入沉默,身體順著牆滑下,坐倒在地,低著頭,緊繃的肩膀鬆弛下來。
巨響遠遠傳來,火焰燃燒木頭的聲音和哭喊聲混雜在一起,混亂正在城市中擴散,遠遠的似乎還能聽見琴聲和談笑,說明還有離得遠的人沒有注意到降臨特洛拉的災難,沉浸在自己的生活節奏當中。
他隨手扔掉通訊器,摸出根卷煙狀的東西,塞進嘴裡,點燃末端,不顧肺部撕裂劇痛深吸一口。
這當然不是煙,而是一種特殊的藥草,混合可可粉和神經毒素,用以麻痹劇痛,緩和機體反應,輔助治療,尋常人吸了會直接中毒死亡,必須經過肉體改造才可以使用。
“哈——”
白色煙霧彌漫,懶惰閉上雙眼,操縱無形流質深入體內,熟練地給自己做外科手術,腦海裡想的卻是彆的事情。
事到如今,唯有靠同僚來收拾局麵,還好我沒單獨處理謀殺案,否則恐怕沒法給哀悼會交代。
懶惰再次大大地吸了口,猛地咳嗽幾聲,雙眼血絲密布。
亞瑟·路希瑞亞。
他是我擔任行刑官的漫長任期中,從未遇到過的類型。
雷厲風行?
正義善良?
強悍霸道?
神機妙算?
不對,那樣的個體隨處可見。
凡是用來描述人的詞彙,最多能描繪亞瑟整個人的些許表征,無法凸顯其本質。
所謂本質,指的是事物區彆於其它的獨有性質,亞瑟之所以是亞瑟,其緣由,並非上述詞彙能夠概括。
他是星星!
沒錯,與其說亞瑟是人類,不如說,他是“星星”,亙古不變超巨型等離子體。
無論人世發生多少變遷,星星始終懸掛於頭頂。
亞瑟在不知不覺間,舍棄掉身上的人性,轉化為某種更加單一,抽象,宏偉的事物。
擁有人之情感的同時,持有成為星星的傾向,向著星星不斷完善。
“真是令人羨慕。”
追求流體世界景象的懶惰,無法不被亞瑟身上的可能性吸引,為之神往。
亞瑟所持有的可能性,比我更加寬廣,深邃。
舍棄落後感官,踐踏貧瘠心靈賦予的幼稚幸福,破壞自然鑄造的人性囚籠,摒除愚昧和成見,最終,我等將看見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