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伍多多有點兒傻眼了。
她做扁擔的時候沒跟人簽過合同,都是做一擔結一擔的錢。
“那個……咱們這裡不興簽合同是吧,那也沒關係,我如果有事不能做了,一定提前和伍總、鄭總打招呼,讓你們有時間找接替的人。鄭總和伍總這邊如果生意上有什麼變化不需要我了,也提前和我說一聲。”謝巧雲沒想到自己把老板給問倒了,連忙打圓場說咋樣都行。
“我們這裡都是小本生意,請人的都很少,所以沒有簽合同那麼複雜的事。”伍多多斟酌著字句,慢慢說道:“不過你說的勞動合同我們也是可以簽的,這樣,你把以前在電子廠的合同拿給我看看,我照著做一份。”
“好。”謝巧雲點頭。
“對了,你家小孩是怎麼安排的?我聽小吳說你從東莞回來,主要是為了照顧孩子。”伍多多問。
“送到鎮上的寄宿學校了,周末才回家。”謝巧雲連忙回答。
“幾歲呀,都寄宿了?鎮上還有寄宿學校呀?”伍多多好奇。
“8歲,小學二年級。”謝巧雲用手捋了下頭發,像是在掩飾自己早婚早育的不好意思:“寄宿學校是這兩年才有的,村子裡男人女人都出去打工了,老人要種田也照顧不好小孩子,學校就開始收寄宿學生,也是一條生財之道,學費比普通學生貴了好多。”
“也是,雙贏。”伍多多點頭。
“是,我也覺得是。”謝巧雲也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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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好了,200塊錢,四車貨打底,多的給提成,少的不扣錢。”晚上,伍多多向鄭斯南彙報白天和謝巧雲談的情況。
“挺好。她同意了嗎?”鄭斯南問。
“同意了。”伍多多眯起眼睛看著鄭斯南:“斯南,你看過勞動合同嗎?”
“沒有。”鄭斯南搖頭,立刻說道:“舒臨安、還有三喜的那個上海哥哥應該都有樣本。”
“……嗨,我還沒說你就知道是咋回事呀。”伍多多對她的超級敏銳可太服氣了,忍不住在她的胳膊上錘了一拳,才繼續說道:“我讓謝巧雲拿她以前在電子廠的合同來參考。”
“我想起來,代工廠的小董應該也有,小董和謝巧雲這兩個人的合同應該適合我們。”鄭斯南點頭,準備白天給小董打個電話,讓他把合同複印了寄給她看看。
“咱們南國裡,有簽合同的鋪子嗎?”伍多多問。
“據我所知是沒有。”鄭斯南想了想,搖了搖頭:“請人的也不多呀。”
“也是,唐老板這都算大的了。其它鋪子最多需要幾個臨時工。”伍多多點頭。
“謝巧雲的孩子怎麼安排的?”鄭斯南問。
“她孩子都8歲了,剛過20就生了。”伍多多嘖嘖兩聲後,告訴鄭斯南孩子送去寄宿學校了。
“對農村來說,也不算早了。”鄭斯南說:“我大學同學有村上鎮上的,都說如果不讀書就得嫁人,讀書救了她們。”
“好誇張,結婚而已,又不是要她們的命。”伍多多笑說:“大學生都這麼誇張的嗎?沒遭過社會毒打、沒見過世界萬象吧。”
“是你沒遭過農村婚姻的毒打。”鄭斯南笑說:“比你慘,你還能做扁擔養活自己、逃離你爸媽哥哥的壓榨。她們沒有路,被逼著嫁人。自由戀愛當然好,不過聽說大多數是男的見是姑娘就要,給了彩禮女方家就給人,沒機會把感情基礎搞紮實。沒有感情基礎的兩個人還要睡覺生娃,你想想,可不是地獄模式。”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事?”伍多多不敢相信,她家裡重男輕女到極致的情況,她都覺得是因為父母沒文化、思想守舊、被封建餘毒殘害了的後果。再沒有比她父母更愚昧的人了。
沒想到……
“我以為我們兩個的情況已經是少有了。”伍多多小聲說道。
“江城好歹算是大城市了,比江城封閉的地方、資源更匱乏的地方,姑娘伢的境況隻有比我們更差的。”鄭斯南說。
“謝巧雲這種,是農村的大多數?”伍多多問。
“不知道。”鄭斯南搖頭:“聽說東莞那邊車間女工多,我覺得能出去的都出去了吧。”
“說多了都是淚,感謝改革開放。”伍多多笑說。
“喊口號呢?”鄭斯南哈哈大笑,問伍多多:“小縣城也有寄宿呀?不過比起家裡有不靠譜的爹、和不待見孩子的老人,倒不如呆在學校裡。”
“確實。”伍多多點頭:“所以過來上班是沒問題,現在就是看她做事怎麼樣。”
“對了,試工是試一天,還是讓她把餘下的貨清完啊?她問我的時候,我都是懵的。”伍多多撓了撓頭,有種無奈的憨態。
“試一天吧,能乾還是不能乾,一天也能看出來了。”鄭斯南說。
“就是一個人一天的清理量就那麼多,不需要她將貨從庫裡轉到工廠那邊,看不出她搬貨的力氣。”伍多多說。
鄭斯南想了想說:“也沒關係。反正活兒交給她了,她自己想辦法完成。至於是自己力氣大能搬動、還是自己花錢找零工搬一下,都由得她去。隻要不耽誤事就行。”
“好,明天我和她說清楚。”伍多多點頭:“她現在和小吳一起擠在倉庫裡住,不用花錢。倒和我們兩個原來一樣。”
“也省心。”鄭斯南點頭:“最後確定可以用的話,你給她兩天假,讓她逛逛江城,熟悉熟悉環境。”
“好。”伍多多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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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巧雲試工很順利,拆包重包封裝的速度都很快。而且自己提前準備了兩雙手套,一雙麻線的,用來拆包和最後裝包封裝;一雙乳膠的,在需要接觸餅乾的時候用。
這讓鄭斯南很滿意,這些規矩和習慣,隻有做事的人自己有,才能真正做到位、做得好。如果做事的人自己沒有,你就是教她再多次、要求提得再清楚,她還是會做不到位。因為她覺得不重要、甚至覺得你的要求就是在難為她,對雇傭雙方的關係也是很大的考驗。
“可以了。”到收工的時間,鄭斯南帶了五瓶汽水和五根剁好的鴨脖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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