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片帶雪的枯葉被風吹落,飛鳥撲動翅膀躲開。巍巍高樓聳立,昏沉的天看不見一點陽光。
葉傾冉歪著頭,神色一凜,勾著唇角邪邪一笑。
她從來都吃軟不吃硬。
誰也不能在她麵前擺譜。
苻榮敢吼她?
她的眸色沉了下去,檀口勾起似有似無輕蔑的笑意,整個人鬆懶起來,眼角微微泛上危險的氣息。
即使頂著赫連攸的臉,葉傾冉也毫不在意。苻榮敢再朝她吼一句,她準備把他吊起來。
許是一向嬌弱的赫連攸突然轉了性子,苻榮一時怔住。這個隻會跟在他身後不厭其煩叫自己表兄的四公主,幾日未見就像脫胎換骨了一樣。
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戲謔和漸漸壓製不住的癲狂好似星星點點的柴火越燒越旺。
苻榮一下子回過神,他收斂起冷意,若有所思地望向赫連攸。他的雙眼動了動,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葉姑娘?”
葉傾冉正遊走於崩潰的邊緣,苻榮一句話將她拉了回來。
她下意識地摸自己的臉,難以置信極了,淡淡抬眸看苻榮“你知道了?”
苻榮沉吟片刻,低下頭看著她,麵無表情,眸子閃過一道亮光,他低聲道“不要學她。”
葉傾冉茫然不解。
苻榮半側過身,眼睛裡毫無溫度“你是你,她是她。”
“葉姑娘直率勇敢,機敏善良。你是東施效顰,永遠比不上她。”苻榮雙眼失焦,回憶裡湧現汴河長街上撩人的那一襲紅衣。
心像灌了鉛似的瘋狂往下墜,葉傾冉胸口不知為何悶了一陣,她仿佛聽到自己胸腔內的心跳。
“你將東西交給我立馬走,不要再纏著我了。”少年側臉輪廓分明,微揚的眼角蒙上一層淡淡的疲倦,高大的身形都快夠到樹枝。
葉傾冉木訥地從袖子裡掏出一方帛紙,小心翼翼地遞過去,垂眸不看苻榮。
她等到苻榮背影消失,仍舊愣在原地。
有人誇她?苻榮誇她了。
該死的堯一直說她長得一般,脾氣巨差,悟性極低,散漫懶惰。
怎麼從另一個人口中得知自己竟能這麼美好啊?
葉傾冉低笑起來,嘴角壓不下去,眼眸裡一閃一閃好似燦爛星辰。
她一蹦一跳地回過身,邊走邊笑。
以至於葉傾冉完全忘記了她出宮身邊跟了一個玲兒。
平陽王府門口停了匹駿馬,看上去不像普通馬匹。葉傾冉打眼一看,馬蹄上的腳趾磨損嚴重。
玲兒追了出來,委屈得快哭了“公主,您怎麼不等等奴婢?”她小步子急匆匆趕到葉傾冉跟前,胸口起伏不定,她問,“公主可見到苻公子了?奴婢去書房之時並未見他,您又不知去哪了,奴婢在書房門口等了半天才有小廝過來告知您已經在外準備走了。”
葉傾冉敷衍地嗯了一聲,眼睛直往馬匹上看,她側過頭環視一周,平陽王府的匾額高高懸起正對著她。
不知為何,她覺得高牆之下似有暗湧流動,雲影遮日,蕭瑟冷風中裹挾著一股壓迫感。
馬車經過一處街景,葉傾冉掀起簾子一角就瞧見不遠處的聚香樓。她撐著腦袋出神,待馬車慢悠悠晃過聚香樓門口,朝著外麵的玲兒喊道“下車,本公主要吃東西。”
玲兒張大嘴驚訝地問“公主,出宮前不是用過午膳了?”
葉傾冉斜著眼睨她,懶洋洋地說“又餓了。我要在聚香樓吃飯,停車。”
玲兒像隻鵪鶉似的點頭,她總覺得公主變凶了。馬車叫停,葉傾冉下了車,站在原地不動,她側過頭對玲兒道“你彆跟著我,本公主隻想好好吃頓飯。在外麵守著吧。”
那語氣很平淡,甚至沒有什麼情緒。可是玲兒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她戰戰兢兢地低下頭,緊張地問“公主不讓奴婢伺候嗎?”
葉傾冉漫不經心地說“不用。”她今日特意穿了較為低調的服飾,外麵套著一件淡青色狐裘。
進門以後葉傾冉瞧見一向見了自己都笑臉相迎的小二麵色凝重,他詢問道“姑娘可有預定?”
葉傾冉搖頭道“沒有,本姑娘隻想吃個飯。”
小二臉色緩了緩,帶著她上了三樓,他打開一間房門,招呼道“姑娘點菜,或者小的去拿菜單來。”
“不用,一盤鹵牛肉和一盤花生米吧。”葉傾冉走到桌麵坐下,她起身去窗邊,伸手推開窗戶,樓下鱗次櫛比的街道高樓整整齊齊,她的眼神飄忽起來,“再上一壺酒。”
“不,一壇吧。”
小二應下,動作利索地關上門退下。
房間內留下葉傾冉一個人。她兩掌撐在窗台,身體前傾,寒冷的風刮在臉上,一時間有點享受這種極致的凜冽氣息。
小二很快上好菜,一大盤醬牛肉和花生米看得葉傾冉口舌生津。她將桌上的兩大盤菜端到窗沿的榻上,一方小桌子被放得滿滿當當。她又打開那壇酒,無奈實在是不方便,於是轉頭去桌上拿了一個勺子,將酒水舀起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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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鑽進房屋,炭火燃得旺,寒意侵襲不過來。葉傾冉側身撐在方桌邊緣,視線掃到窗外。
天空烏雲之中探出了晴日,灰沉沉的天一時間亮堂起來。
牛肉的鮮美鹹香在唇齒間溢開,冷酒下肚,又冰又辣。
葉傾冉雙目無神地盯著遠處的高樓,微弱的光線為樓麵鍍上一層薄薄的金光。她被酒給嗆得半死,眼角潮濕起來,心中煩躁。
有點想回北狄了。
葉傾冉獨自舀著酒,嘴裡叼著一塊厚實的醬牛肉,一個人影毫無預兆地出現。
她的窗打開,窗外忽然倒掛出一個身子。葉傾冉睜大眼瞪著那人看。
“好香啊。”朱雀的雙眼死死盯著她手裡捧著的酒壇。
葉傾冉眨了眨眼,無意間看見他手中拿的一本書。
朱雀深深嗅了一口,醇厚的酒香縈繞在他鼻尖,他略帶拘謹地問“葉小姐願意在下與你一塊飲酒嗎?”
葉傾冉微怔,她轉念一想此人她確實見過。
她抱著酒壇不鬆手,冷漠地搖搖頭。
赫連赦的人她不想有交集。
朱雀被拒絕也不惱,依舊倒掛在窗外,一臉期待地看著她,以及她雙手緊緊抱住的那壇酒。
此時酒意上頭,葉傾冉喝完酒膽子會變大,心眼也會變大。她低笑起來,覺得自己過於吝嗇,於是她扭捏了一下,慷慨地推開酒壇,向朱雀招手道“做個伴吧,彆在外頭了,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