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拋下你?”葉傾冉關上門,她點開爐火儘量讓房間暖和一點,漫不經心地說,“那還不如一刀給你個痛快。畢竟咱們也算有些交情。”
奚玨的身子起伏不定,葉傾冉過去檢查他的傷口,血是止住了,接下來她要替奚玨取出箭。
“你要是怕痛,咬著這個,免得到時把人引來。”葉傾冉不知從哪拿來一塊布,疊成厚厚的一層遞給奚玨,她有些沒耐心,直接上手掐起他的下巴把布條塞進奚玨嘴裡。
她頓了頓,說道“若是太痛了,伸手抓住我。我儘量讓你活下來。”
奚玨艱難地撐住後背,他的淺色瞳孔放大,高挺的鼻子上滲出細汗,他的口中被塞了布條,葉傾冉也不在意他想說什麼。
奚玨深深地注視著葉傾冉認真的臉,良久他闔上眼身子軟了下來,嘴角微微翹起,平靜地等待接下來的疼痛。
葉傾冉點了一盞燈,她從角落裡找到一把剪子,一大卷紗布還有止痛藥。她擰了擰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剪子的頭尖細,在燈火上烤了一會兒。葉傾冉背著光,深邃的五官勾勒出冷毅的線條,她拿在手裡的剪刀燒的滾燙。
葉傾冉伸出指節撫上奚玨的胸膛,她將手指輕輕按壓兩下,冰涼的觸感引得奚玨身子一縮。
她先用剪刀剪下箭羽的尾,隻留下離肉體上被撕裂開的傷口兩寸的箭頭。
葉傾冉伏在他身上,虛浮地靠在奚玨的肩,她的鼻尖對著散發血腥氣息的傷口,緊張地吞咽起唾沫。
她溫柔地摩挲傷口外沿,手指尖碰到已經乾涸的血漬,耳邊是奚玨孱弱的呼吸,葉傾冉把心一橫,剪子的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箭頭牢牢紮開的模糊血肉裡,她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開皮膚下的組織,釘在胸口不動如山的箭鏃有了空餘的空間可以撥動。
皮膚被剪開的瞬間,伴隨一聲“哢嚓”,葉傾冉的大腿上被人死命一扣,她身形頓住,騰出左手抓起因劇痛痙攣彎曲變形的手,緊緊反握住奚玨。
他很痛,可是口中沒有呻吟出一點聲音。他的手腕還在無意識地抽動,然而他用儘全力死死抓著葉傾冉的手不放。
葉傾冉不忍看他的臉,她將頭埋進奚玨的胸膛,傷口皮開肉綻又流淌出鮮紅的血。
她寬慰他道“奚玨,你忍過去。再難熬也就這一會兒。不要睡,一會兒可能會更痛,實在難受就哭吧。我不笑話你,沒人笑話你。”
奚玨整張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狂狷的眉眼分不清是被汗還是眼淚打濕,形容枯槁,好像行將就木之人在最後的關頭苟延殘喘,呼吸越來越弱。
鑽心的痛楚自心口蔓延開來,奚玨感覺他的大腦快要炸裂,胸腔裡滿是濃烈翻滾的血腥味,他的四肢無力,仿佛被人卸掉,那塊離心臟最近的地方似乎被人用鋒利的刀捅了一遍又一遍,他的身體血肉已經支離破碎。
永遠的黑暗來臨之際,奚玨使儘這輩子最大的努力,拚儘全力地半睜開眼,他不知道今夕何夕,不知道身在何方,他隻想在這一刻再看一看最後的一點光亮。
他好像聽見哭聲。是誰?不重要了。
一切都和他無關了。
嘴角觸碰到濕潤的東西,口腔內霎時間湧出藥草的苦味。奚玨渙散的意識終於崩潰,他真的堅持不住,他要睡了。
“汪!汪汪!”
精瘦的獵犬呲牙朝著一處猛烈吼叫,它敏銳的嗅覺聞到了令它瘋狂的血腥氣息。
奚豈麵色陰森地盯著奚珩,唇角勾出一個殘忍的笑“看來找到了。”
奚珩想要阻止,眸色沉了下來,他一字一句地說“叔父,您也會殺了我嗎?”
不料奚豈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跨上馬背不回頭道“怎麼會?你可是我的侄兒啊。你今日在此見證了,既然沒有提前透露我的計劃,不代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嗎?”奚豈的背寬闊平坦,他餘光掃過奚珩,恨鐵不成鋼地說,“當初你父親也是這樣被他爹逼到絕路的,珩兒,收起你可笑的親情,我們這樣的家族沒有這麼個勞什子玩意。”
林木蔥鬱,溪水潺潺,深穀裡幾頭小鹿悠閒自得地晃來晃去。
苻榮坐在馬鞍上挺直腰板,左手執弓右手拉開弦,一支箭飛快地射入林間。悶聲一響,隱蔽的林木下作鳥獸散。
隨從欲言又止,他們這位爺看上去心情煩悶,射殺了不少野獸,可是又不準他們撿回來。
苻榮瞄準一處,毫不留情地射了一箭。一時驚呼連連,有個討厭的尾巴跟著他。
隨從拔刀就要去看一眼,被苻榮攔住。
“不用管,可能是想不勞而獲的。”苻榮不屑地瞥了一眼林間,翻身下馬牽起韁繩就往前走。
來人回去通報,奚豈一肚子怒氣,摔下箭筒大吼“廢物!找個人也找不到?”
來人頭低的不能再低,語氣緊張“滿林子獵物的血腥味擾亂了獵犬的嗅覺。”
奚豈沉下臉眉頭一皺,威嚴地命令手下“回去,那小崽子最後出現在哪,你們就在那附近搜。他竟然找了個替死鬼,要是找不見他人,你們都彆想活著回去。”
他冷哼一聲,睨了奚珩一眼,唇角勾起,厲聲喝道“你也一樣!彆以為奚玨不會記恨你,要是他活著回去,等著我們的就是死路一條。”
奚豈駕馬先行,淩空的馬鞭聲響起,空氣中揚起塵土。
奚珩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他離去的背影,輕蔑地笑了一下。
夕陽餘暉沉於寂靜的山野,樹葉枝縫裡灑下金黃的光影。幽怨的鳥鳴回蕩在山穀,一切暗中見不得光的行徑走出陰影。
姬老伯躊躇不安,立在侯府門口,不時踮腳眺望遠處。今夜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平靜祥和的就如同往常一樣。
他右手攥起拳頭撞向左手手心,唉聲歎氣起來。
一名小廝飛奔過來,差點沒站穩,麵色焦急道“老伯,我去打聽了。念公子還未回府。”
姬老伯驚掉下巴,目光渾濁不堪,他長歎一聲“哎!”
“老伯,你站門口做什麼?”一個輕狂的口吻帶著懶洋洋的得意之氣。
姬老伯動作一滯,垂頭喪氣地搖了下頭,顫顫巍巍的身子抖動個不停,他蒼老的聲音裡懊悔不已“世子,老奴該死,罪該萬死啊!”
作者想說莫名其妙給了奚玨一點甜頭……我也不知道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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