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霧靄茫茫,皇宮裡低飛的烏鴉停落到石柱上。錢俅孤身一人,急匆匆趕著路。
重疊交錯的殿宇在寒冷的冬季增添了些許肅穆。滿園的白雪為昨夜裡的黑暗遮掩住醜聞。
上陽宮內,賴貴妃扶著額,多年以來的偏頭痛讓她寢食難安。今日除夕,大年三十晚上北狄的皇宮將要舉行宴飲。賴貴妃蹙起眉,看了眼銅鏡中的疲憊容顏,垂著眼默默流淚。
門外傳來腳步聲。賴貴妃抬起臉,用絲絹輕輕拭去眼角晶瑩的淚花,她衝著鏡子微笑,麵色無華。
“母妃,母妃。”
賴貴妃抿著唇笑,回眸瞪了眼來人。
“一大早做什麼呢?沒規沒矩,多大了還是這樣。”
狄鏡房跨步走近她身旁,身體微微前傾,他臉上露出落寞的笑容,輕輕牽起賴貴妃的手。他的聲音有些顫動“母妃,舅舅的事情外公去處理了。外公一定會找到凶手的。您……莫要哭壞了身子。”
賴貴妃的笑意僵在唇邊,她彆過臉,鼻頭一酸,語氣虛弱“你父皇今年要為你們開府封號,你如何打算?”
狄鏡房眸色暗了暗,他平靜地說“父皇的意思還不明顯嗎?朝中蕭爽之勢炙手可熱,他偏偏將蕭令珊賜婚給三皇兄。母妃,兒臣彆無所求。”
“你彆無所求?你可知舅舅為何慘死?你可知母妃被惠妃壓了一頭?你可知你父皇已經兩年多未踏進上陽宮了?你不爭、不學、不進,你整日裡就知道胡鬨,薛家那小子是怎麼回事?你可知三司在朝中的地位不可小覷?你一個皇子大字不識,軍法兵書都不能閱,本宮到底是為什麼才生出你這麼個冤孽啊?”
賴貴妃連連搖頭,雙眼通紅,她死死抓住狄鏡房的手腕,眼睛裡滿是不甘與悔恨。
“您可以寄希望於皇兄,皇兄自小聰慧好學,他……他母家在朝中仍有餘威,您之前不是將皇兄當成自己的孩子嗎?您為何不讓外公全力支持皇兄?”
“啪——”
狄鏡房臉上火辣辣的疼。
賴貴妃恨鐵不成鋼,冷笑道“你要不是本宮親兒子,本宮還能高興些。二皇子這幾年嘴上叫著本宮母妃,心裡卻恨不得讓本宮死。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年冷皇後的那碗鶴頂紅酒是你母妃送的?若你是他,你會認賊作母嗎?”
“您……您也是奉命行事啊。”
“冷家與賴家本就是政敵,這便是你父皇的狠毒。房兒,賴家的氣數不能斷在我們手上。三皇子的母妃隻是個卑賤的舞女,即便蕭爽未來是他的靠山又如何?”
狄鏡房今日第一次從賴貴妃口中聽到朝堂之上的彎彎繞繞,他略帶傷懷地垂下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母妃,兒臣……兒臣沒有辦法。”
賴貴妃哭笑不得,她鬆開手,拍了拍狄鏡房被抓的皺起的袖口。
“你現在隻有一個對手。”她的聲音透著涼意。
狄鏡房沒明白,抬起眉毛瞪大了雙眼,他思索了一會兒,神情猛然一變“母妃?”
賴貴妃挑了根金步搖,眼底滑過一絲精明的算計,她的雙眼緊緊盯著金步搖,將其放在手心裡把玩。良久,她才慢條斯理地說“你舅舅死前為了你除掉了一個對手。你可不能辜負他。房兒,狄鏡煬得你自己動手了。”
皇宮除夕這日,整個皇宮忙忙碌碌。路上不時走過手裡端著盤子的宮人,珍饈美酒如流水一般送往乾清宮。
禦膳房裡也忙的不可開交,廚子們顛勺的手就沒停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