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她並沒有如他一樣想得那麼多,也沒有想得那麼遙遠,她在意的隻有眼下,這個時分,這個溫度,這床被子,還有這個已經不再是小孩的男人。
她緩緩地說,“愛就是愛,愛跟其他東西不一樣,與風月有關,與其他無關。”
“愛不能算是什麼,愛就是愛。”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似乎是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質量轉換的魔術,把那個明明很重很重的字說得很輕很輕,就像是泡沫似的,一不留神,就會輕易飛走。
她天生就喜歡說這麼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就好比她說火影不能算是村長一樣。
然後,她繼續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繼續認真地說,愛,這種東西,它從來沒有道理可講,遇上了便是遇上了,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沒有選擇愛人的權力。
遇上了,然後,在一起相愛,在一起相恨,在一起相互交織。
這就是大家經常說的人生吧?
他迷茫地看著她,沉吟許久,然後說,我不懂,為什麼要恨?
她環抱著他的腦袋,把他的臉收納在自己的胸膛,她說,有些事,不一定要懂。
“你想念父親麼?”他忽然愣了一下,但其實想到的不是那個被稱為‘部落之盾’的男人,而是想到了一段寫在漫畫書上的文字。
那是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留下來的文字,講的是一個醉漢和一條狗的故事。
在那個簡短的故事裡,喝醉了酒的醉漢遇見了一條吐著舌頭,蹲在街頭的狗,然後他就問那條吐著舌頭的狗,你一個月賺多少錢?
可那條愚蠢的狗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人話,於是,隻好汪汪汪地叫,搖晃著尾巴,歡快地管那個喝醉的男人要骨頭。
這個聰明的男人居然聽懂了狗的話,他知道它是在跟他要骨頭,言下之意,也就是它一個月賺不到一毛錢,每天就隻能靠管路過的人們要骨頭維持生計。
喝醉的男人嘲笑那條狗,說它既然一個月賺不到一個錢,那它就一定是不懂得拍馬屁,不懂得靠惡心彆人來成全自己,普通且自信,不配擁有愛情,不配和異性交尾,也不配養家糊口,那是因為
售樓部那個地方的那幫家夥們,從來不接受骨頭這種不能算是貨幣的貨幣!
男人斬釘截鐵地說,眼裡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似乎是看到了狗抱著一堆骨頭走進售樓部,汪汪地說自己要買多少平方,然後就被裡麵那些西裝革履的家夥們一腳踹出了自動開合的玻璃大門。
可這一次,狗沒有搭理他了。
它呆呆地看著這個踉踉蹌蹌站在馬路上嘲笑它的男人,自顧自地搖了搖尾巴,似乎是在沮喪,又似乎是在同情這個被生活壓迫的男人。
再然後,它就走了,帶上躲在附近的一條母狗,還有一條奶聲奶氣的小狗。
蒼白色的路燈下,它們的影子排成斜斜的一列,走得很慢很慢,邁出的步子並不紮實,似乎隻要忽然來一陣急劇的強風,就會把它們一家三口統統吹走。
可它們卻並沒有因此而感到焦慮或者不安。
它們嗚嗚嗚地叫喚著,一如既往地四海為家,並不像人類那樣地在意腳下的方寸之地,在意銀行賬戶裡的那一串虛擬數字的變動和流失。
而那個喝醉的男人還在大笑。
他又聽懂了狗們的話了。
他依舊是踉踉蹌蹌地站在那三條狗的後麵,大聲地告訴那條狗,沒錢就彆想四海為家啦,酒店一晚上多貴啊,等你像集齊七龍珠那樣,集齊全國各地的房產證,你再來說你自己是四海為家的吧!
“想啊,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們…隻能保持往前看啦。”她親吻著他的額頭,任由一頭海藻般的長發如瀑布一樣,悄悄地散落在酣睡的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