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與樹!
今天來了一名轉校生,他在講台上進行自我介紹的時候,一本正經地說,他是一位歌手,他的藝名叫屁股一,他的夢想就是成為一位出名的說唱歌手,他對學不學習的,沒有半點興趣,同時,他平常最喜歡的就是跟女生們玩兒,尤其是年紀比他大的女生,所以,希望各位男同學自覺離他遠一點,因為他對男人沒有任何興趣,不要自作多情,也不要不識抬舉。
當他做完這番介紹以後,同學們都傻眼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才好,尤其是一些女同學,甚至向他投去異樣的目光,覺得這個家夥好奇怪,怎麼能這樣把那些本應該藏在心底的話,如此露骨地說出來…
他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變態吧?
就連老師也都跟著傻眼了。
這位有著幾年教育經驗,目前正處於事業上升期的青年教師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其貌不揚的轉校生他的自我介紹,居然是如此的簡單粗暴,甚至不失可以說是肆意妄為。
但最後他也沒有說什麼,而是默默地把這位囂張跋扈的轉校生安排到課室的後麵,視為被放棄的那一類學生看待。
在這個講究升學率的年代,有很多老師通常都習慣把主要精力花費在那些有望提高他們業績的學生身上,而對於那些無心學習的學生,他們則選擇置之不理,讓其自生自滅,反正不要影響那些想要學習的同學就好了。
畢竟,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識時務者為俊傑嘛,比起不知多少年前,孔老夫子所說的有教無類,這似乎是另一種更為高效,也更適合現代的教育觀念。
現代社會看重的就是效率,通過不斷地提高效率,從而達到理想的效果。
至於過程什麼的,那都不重要,唯有最後的結果才是重要的。
為了達成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因為隻要你獲得了成功,大家就會自動自覺地走過來吹捧你,說你是大家的榜樣,然後再請教你,到底應該如何才能走向成功。
成功的代名詞就是有錢。
不知從何時起,‘成功’漸漸地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主題,生活在這個時代裡的人,幾乎都在向往著物欲充實的生活,都在向往著萬人敬仰的成功。
而曠了將近半個學年課程的張家文當然也是被老師們列為眾多被放棄的學生之一,這是因為他身上具有的成功因素實在是太低了,要想在他的身上實現成功,幾率實在太小。
所有老師都學過物理,都知道所謂的無用功是一種多麼浪費效率的東西。
屁股一同學就坐在張家文的旁邊,這是因為昨夜發生了那件事以後,班裡知情的同學們就沒有人再敢坐到他的旁邊了,原先坐在他附近一圈的同學們一大早就把自己桌子和椅子移開,仿佛張家文的身上散發著什麼難聞的異味,對他避之不及。
當上課鈴聲叮鈴鈴地響起以後,抱住課本的老師走入到課室內,還沒等學科代表喊大家起立,一起向老師說老師好的時候,屁股一同學就倒在自己的課桌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他睡得很沉,表情也有輕微的變化,顯然是有在做夢,似乎是夢到了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情,但好像是因為此時此刻正值白天的緣故,所以張家文沒能從他的頭頂看見漂浮的幻想。
老師講課的聲音昏昏沉沉,聽著聽著就容易叫人昏昏欲睡。
即便如此,還是不乏有一些堅韌不拔的同學仍在認真聽講,手握著筆頭,沙沙不提地寫字,記下老師所講的每一個重點。
張家文無心聽講,可又無事可做,百無聊賴之下,他的視線越過屁股一同學的腦殼,看向窗外在天空漂浮的白色島嶼,自由仿佛觸手可及,他隻需要像往常那個張家文那樣,偷偷從課室的後門溜出去,然後去到教學樓的樓下,翻過圍牆,就能擁抱自由,前往心心念念的網吧。
但那種張家文是沒有前途的。
他的未來就像以前的王小強一樣,沒有學曆,沒有背景,沒有本事,更沒有錢財,籠統的來說就是一個會呼吸、會吃飯、會拉屎的廢物,從學校出去以後,也就隻能從事一些沒什麼技術含量的工作。
或是累死累活,或是混吃等死,反正就隻能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錢。
人這一生似乎都是在用自由作為代價,換取一定的生存所需。
好比在念書的時候,也正是因為擔心前途,所以才被關在課室裡,沒有了自由。
到了後麵,離開學校,出了社會,則是因為需要鈔票解決生活起居等等問題,所以才需要不停地工作,喪失了自由。
油綠色的樹葉在蒼藍色的天空下搖曳,悠遠的天晴徐徐地遞來遠道而來的微風,當老師念念叨叨地說,“同學們翻到下一頁,我們來講講考試的重點”的時候,張家文放空了所思所想,他的靈魂好像變得像陽光下的風一樣剔透和輕易,猶如遊動在荒野的風一般蠢蠢欲動。
無時無刻都在思考著怎麼逃跑,準備在某個飄忽的一霎那,脫離了自己的軀體,追隨著屁股一同學具有節律的呼吸聲,去到他此時所處的地方。
飄渺的灰塵中泛點波瀾。
屁股一同學的呼吸聲,老師的講課聲,窗外的風聲,馬路上的汽車聲,這些那些無形無色的東西仿佛都具備了相應的人格。
隨著波瀾擴散,他們開始收拾行李,漸次出門,漸次遠處,漸次消失,直到最後,恍如隱於山林。
晃眼間,偌大的課室隻剩下了他和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屁股一同學,空落落的陽光驅走了其間所有的影子,充盈於每一寸的空間。
屁股一同學好像死了,自從他的呼吸聲外出旅行以後,他的體內就再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坐在光芒裡的張家文卻沒想伸出手指過去,試探一下他的鼻孔是否還有氣息流動。
在這一方空間的這一刻時間裡,在張家文看來,這位新來的轉校生與其說是一名活人,不如說他是一座死去的門戶,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試圖告訴他
唯有穿過死亡的門戶,才能窺看生命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