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霧氣彌漫於池陽遠近。
城東虎牙軍營地,早餐時黑熊找到李封。
早餐都是小米粥和麥餅,至於從荊州帶來的稻穀則入庫封存。
擊破、接收梁興三將、渭南各縣後,虎牙軍的口糧也從白花花大米變成了黍米、粟米和麥子。
如今可控的人力都有去處,也不方便從藍田起運稻穀,就近改以黍粟為主。
“破敵大概就在三五日內,軍醫隊閒來無事,將營中稻穀釀成甜酒。”
黑熊將麥餅掰碎放入小米粥裡,用筷子攪著,結果碗底剿出來一片煎雞蛋餅,就扭頭看一眼給他端碗的張定。
張定蹲坐在五六步外的車轅上,端碗吸溜吸溜吃著。
李封聽了後見左右都是船隊老人,才鬆一口氣:“渠帥,仆以為不應在軍中釀。黃白城內器具充足,有白渠轉運,這樣營中人力還能有所運用。”
“也可,你選幾個人給我,我稍後護送船隊去黃白城時,將他們帶去黃白城。”
“是。”
李封立刻答應,又說:“李堪、侯選麾下頗多白波軍舊部,渠帥若是缺乏人手,可往征之。縱不能用於池陽,也能增黃白城之守。”
現在黃白城是軍隊的補給源頭,就怕段煨出兵包圍黃白城。
“黃白城宜靜不宜動。”
黑熊否決,又解釋說:“各部大致整編完成,白波軍舊部未來著重培養就是。”
整編的力度很強,新整編的士兵正待在各城閉營訓練,正處於彼此認知、適應新生活的階段。
再貿然打散再改,會讓士兵無所適從,剛凝聚的歸屬感蕩然無存。
重要的是新提拔的軍吏,這些各隊自行推選的軍吏需要培養安全感。
軍隊編製隨意打散、充足變更的話,意味著這些軍吏的地位也能輕易變更。
所以沒有重大變故,不應該進行大範圍重編。
此刻,涇水西岸,長平觀上遊十幾裡處。
張橫勒馬土塬之上,隔著稀薄霧氣眺望遠近,隱約能看到兩三裡外白渠、鄭國渠連接涇水的渠口輪廓。
再遠一些,就看不清楚了。
張橫聽著涇水聲響,索性一躍下馬,掏出寶貝對著塬下頂胯滋水。
隨行騎士也被傳染,紛紛下馬站到張橫兩側,各自解決起來。
張橫反複抖了抖,最後又跳了跳,才問幾個斥候:“這幾日晨間都有霧氣?”
“是,霧氣濃厚,大約還有五六刻時間能散。”
一人回答後,另一個人回答:“涇水、渭水之間,皆有霧氣。”
張橫聽著點頭,他隻是想反複確認一次。
秋雨之後,關中各處晨霧彌漫幾乎是一種常見現象。
甚至眼前晴朗天氣也無法持續幾日,大概幾天後又是陰綿雨季。
張橫轉身上馬,隨從騎士也紛紛返回自己馬前,一躍而上,跟著張橫沿著土塬走勢向東南而行。
行十餘裡,勉強能看到長平觀輪廓。
張橫下馬,不需要他囑咐,隨從下馬後齊齊開始喂食草料。
張橫眺望片刻,他也清楚閻行難以持久。
虎牙軍、龐德逼迫的太緊了,馬玩不可能保證閻行的補給充足。
現在閻行是守勢,哪怕距離池陽城很近,可輜重運輸太過於凶險。
就在他眺望之際,就見對岸雙方偵查騎士小隊碰撞、糾纏、廝殺起來。
閻行所部用的是紅黃兩色為主的號服,可與閻行斥候廝殺的騎士隊伍使用的卻是藍白紅配色的號服。
他沒見過,但也清楚這應該是虎牙軍的號服,馬騰易幟後號服也進行了更換。
見雙方亡命搏殺,張橫才排除閻行臨陣反戈的嫌疑。
隻要是韓遂的軍隊,哪怕韓遂不在現場,張橫也必須保持必要的警惕。
很快結束戰鬥,雙方搶奪首級後,護衛著傷員後退。
張橫也發現龐德所部騎士更在乎掩護傷員撤離,對割取首級、繳獲馬匹之類缺乏積極性。
藍白騎士更為驍猛,隻是雙方戰術側重點不同。
所以強勢的一方帶走了全部傷員,另一方則保住了袍澤的屍首、馬匹。
隨著雙方漸漸撤離,不想又有新替補輪換的斥候小隊靠近。
而臨近涇水村落紮營的龐德更有一支步兵小隊出動,沿著涇水岸邊向北以東。
張橫眼睜睜看著這支精銳步兵小隊設伏,隨後幾名騎士成功引動閻行騎士靠近河岸,被這支小隊以強弩近距離射殺。
得手後步兵小隊快速後撤,騎士則收攏馬匹,收割首級後撤離。
能見度三四裡的霧氣裡,張橫見雙方對抗之激烈,頓時有些不想渡河參戰了。
何止是張橫,他左右隨從也都神情嚴肅起來。
張橫也是疑惑馬騰部曲被收編後戰鬥積極性的問題,隨即想到他們與韓遂部曲的死仇,頓時釋然。
他們與閻行交戰時如此驍猛,是有血仇,不是因為虎牙軍軍法催動。
所以來日交戰,馬騰部曲對待自己時,極有可能會本能的以保全自身為主,會敷衍行事。
想明白這一點,張橫神情釋然,整個人也輕鬆下來。
這仗,能打。
唯一難啃的就是虎牙軍本陣,閻行拖住龐德,自己、楊秋足以夾擊虎牙軍本陣。
同時鐘繇、段煨靠近戰場,縱然不會參與夾擊,也會聲援己方。
四五倍的軍力合圍,本就能削弱對方三成士氣。
打掉虎牙軍本陣,其他收編的諸將部曲,還有從鐘繇手裡訛詐騙走的關中兵,怎麼可能繼續追隨虎牙軍?
所以彆看虎牙軍占據了京兆、馮翊,實際上虎牙軍核心始終就這些。
甚至其中配屬的騎兵,作戰意誌也不是多麼強烈。
池陽城頭,馬玩黑眼眶明顯,死死盯著城西往來追逐、廝殺的兩支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