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風的偏廳內,黑熊、衛覬都不敢疏忽。
謹慎麵對這場談判。
衛覬不時悄悄觀察對麵俊朗麵容,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黑熊端茶吹了吹茶湯,才說:“我最初與元常公商議進攻華陰,隻是想奪糧食、人力充實潼關。等我攻陷華陰後,才察覺不經意間觸犯了馬騰等人的忌諱。”
對此言論衛覬也是輕輕點頭,擠出苦澀笑容:“元常公也提及此事,仆與元常公未能預料將軍部伍如此善戰。”
更令衛覬感到驚悚的是黑熊反應這麼快,幾乎就比他和鐘繇慢了一步。
馬超反應也快,鐘繇率騎士渡過渭水與青州兵聯合紮營時,當夜馬超就帶人跑了。
一戰攻陷華陰,對鐘繇、衛覬來說就是意外中的意外。
黑熊繼續說:“對我來說,袁氏又或是馬騰、關中群帥,都是可以從容收拾的。他們不敢強攻堅城,我敢。渭南各縣都有駐軍,也不是他們能輕易攻陷的。”
衛覬點頭承認這個觀點,這也是他們拋棄關中群帥,果斷選擇跟虎牙軍深入合作的關鍵因素。
見衛覬認可,黑熊繼續說:“所以關內各軍,我應當是最強的。關內群帥多而雜亂,他們不可能儘數響應馬騰,猝然之間馬騰聚集兵馬不會超過兩萬,這個冬季不會超過三萬人。”
“將軍多慮了,仆與元常公預料,馬騰半月內聚兵不會超過萬人。大約到了九月,渭北各處屯帥才會聚兵。”
到時候部曲、民壯動員起來,到底支持哪一方,暫時也不會太明確。
關中群帥也不能斷定虎牙軍下一次攻城還能這麼犀利。
精銳士兵是消耗品,補充不易。
所以有個關鍵的催化劑,那就是虎牙軍的第三次攻城戰。
衛覬觀察黑熊神態變化,提議說:“故而,元常公希望將軍能暫息怒火,放任馬騰。如今若再攻拔槐裡,雖能重創馬騰,但也會讓關中群帥人人自危。”
真的不能再去打槐裡了,打下槐裡,抓住馬騰的家眷,軍吏團隊的家眷,馬騰不死也要殘廢。
可這會證明虎牙軍擁有極為強悍的攻堅能力,到那時就要麵對渭水北岸的關中群帥。
不是說這幫人不好打,而是這幫人會再次攪亂關中,正如當年李傕郭汜時期那樣。
李傕、郭汜是死了,可當年那麼多的中郎將、校尉、雜號將軍還活著。
他們能追隨董卓強行遷徙雒陽士民,追隨李傕郭汜瘋狂抄掠關中百姓,那再瘋狂一次也不算什麼。
見黑熊不反駁,衛覬耐心解釋:“元常公知道將軍有練兵之能,馬騰縱然能聚兵萬人。可將軍也能精練部伍,如此破馬騰後,收降其眾,也不至於尾大不掉。”
一口吃掉馬騰,就能針對渭北各路渠帥發動攻勢。
隻要保證足夠快的破城攻勢,那每破一座城,都能獲得降軍和糧秣補給。
連續破三四座城,不想死全家,認清局勢的各路群帥就會跪下求饒。
所以放縱馬騰,給馬騰一個發育期,也等於給自身爭取到了寶貴的練兵時期。
在馬騰完成全麵動員前,戰爭主動權就在己方手裡。
等馬騰完成戰爭準備,那就開戰。
黑熊點著頭,自己的確對襲擊槐裡存在顧慮。
是不想進一步攤薄兵力,在消化那五千步兵之前,他不想采取什麼軍事行動。
否則戰爭陷入僵持,那掌握機動部隊的鐘繇,其他觀戰的勢力,就能取得主動權,這不利於自己。
想了想,黑熊認真看衛覬:“我前後兩次邀請杜畿,想跟關中士人聯合,一起做一番事業。奈何杜畿眼界甚高,始終視我如同賊寇草芥。我不知元常公究竟是想借我之手還關中太平,還是想與我一起做一番事業。”
衛覬認真聆聽,總覺得黑熊頭上的黃色頭巾有些礙眼。
想了想,衛覬還是從袖囊中取出一疊帛書雙手遞上:“將軍,此元常公之心願也。”
黑熊伸手接住,鋪開垂眉審視,這是一張長度四尺有餘的帛書,載體是絹。
絹是平紋織物,天生就有縱橫可見的明顯經緯紋理。
鐘繇書寫的一顆顆指頭大的楷書很是齊整。
帛書上,鐘繇闡述了他的公府聯合執政思路,最終目的還是為了匡扶漢室。
見此,黑熊搖頭:“我可以同意元常公的處置辦法,等掃平關中群賊,自會支持元常公開府執政。”
曹操不可能輕易讓出獨霸公府的權柄,許都朝廷是被曹操綁架的,所以也就彆指望荀彧、陳群這些人幫鐘繇提案。
想要讓鐘繇的公府立足於許都,那就要向許都進兵!
以軍事手段,將鐘繇扶到公府的位置上。
黑希思索著:“我也能答應出兵,以光複雒都為底限。如果可以,我希望能遷天子到雒陽,這樣元常公在雒陽參政,才能保住身家性命。若是去許都,恐怕會暴病而亡。”
見黑熊認真思考了鐘繇的解決亂世的思路,這不僅僅是用來解決亂世的,也是用來限製天子權柄的。
是許多士人眼中,這是一種治理天下且相對理想的執政框架。
原始的共和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