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桑口,周瑜水寨大營。
清晨江霧彌漫,與炊煙混做一片。
與往日一樣,周瑜翻閱軍書。
比北方好一些,周瑜經手的軍書都是紙,不是沉重、臃腫不便的竹簡。
隻是江東造紙技藝遠不如亂世前的北方,他用的是普通竹漿紙。
沒有漂白工藝,就是最普通的竹漿紙,質地更像是燒的麻黃紙錢。
江東也有質量更好的桑麻紙,但產量稀少價格昂貴。
也就廉價的竹漿紙能供軍用,用罷銷毀即可;但重要的人事檔案、軍書名冊之類的,還是以竹簡為載體。
整個柴桑口防線以南岸柴桑大營為核心,北岸有潯陽口水寨。
這南北兩座水寨大營組成了長江水道的咽喉,而上遊蘄春則是江東防線的門牙。
蘄春與柴桑之間晝夜安排船隊往來巡哨。
這些巡邏船隊既能順流而下,又能借東南風逆流行船;所以巡邏效率高。
因與荊州對抗激烈,人力又十分寶貴,所以蘄春附近並無軍屯據點、烽火台之類。
江東不缺軍屯用地,沒必要蠶食壓迫黃祖。
大軍征伐依賴舟船運輸,也不缺糧秣補給,從後方攜帶即可,沒必要在前線軍屯。
所以柴桑口大營隻負責阻截荊州方麵的侵擾,充當屏障,保證後方生產秩序不受破壞;等後方實力積蓄完畢,再聚集力量與黃祖、劉表打決戰。
得益於孫策,現在江東方麵不缺獨當一麵的大將。
而荊州方麵這幾年能平荊南四郡,靠的是圍城對壘,活活將長沙郡守張羨拖到病死,缺乏血戰、大戰經驗。
占據中原的曹操又被河北拖住,如今江東兵強,隻要攻下荊州,自能決戰江淮,與曹操爭鋒中原!
哪怕孫策遇刺身亡,可江東軍吏士依舊有高昂的士氣,對未來有著美好憧憬。
周瑜整理軍書之際,宋謙雙手端著一盤竹簡軍書走來:“中護軍,急遞。”
見是竹簡,周瑜略皺眉不解,上遊黃祖已被打斷了脊梁骨,上遊荊州方麵也安插了沿線,若有危險也該是自己先得到,而不是後方。
他還是伸手拿起竹簡,竹簡被麻繩從中纏住,用膠泥裹了繩結處,並蓋了孫權的‘討虜將軍印’。
竹簡公文自然無法蓋印防偽,全靠泥封印記。
印記破損,公文合法性不存,送信使者問責,這是大罪。
周瑜破開泥印,翻開竹簡閱讀,又是皺眉,隻是對宋謙說:“備快船,我要回會稽。”
“喏!”
宋謙轉身就走,周瑜又對主簿說:“去請平虜將軍來。”
不多時,平虜將軍、廣德侯徐琨來到中軍議事大廳,周瑜親自出門迎接。
徐琨三十五六歲,正是年富力強的大好年紀。
他有許都朝廷賜下的縣侯爵位,在江東的履曆、根基也比周瑜雄厚;就連將軍號也是許都朝廷認可、委任的,遠比周瑜這位江東內部的中護軍更有顏麵。
徐琨心安理得領先周瑜半步入大廳,剛落座就接住周瑜遞來的竹簡公文:“徐君侯,許都使者來了,說是奉曹公意,欲征諸將軍、郡守、都尉子弟入朝委質。”
這是大事,交出人質,相當於全麵依附許都朝廷。
徐琨閱讀公文,笑說:“看來會稽有變。”
笑容中帶著不屑,周瑜自然明白,徐琨這是在笑長史張昭等人可能在鼓吹、推動這件事情。
徐州已經安定,作為徐州人目前在江東的領袖人物,張昭自然想回鄉生活,能在許都朝廷治下外放兩千石,混個十幾年再入朝做公卿,也不枉此生。
去年孫輔以書信內通曹操,被孫權截獲後就帶著張昭親自審問孫輔;孫輔承認後,就殺了孫輔左右親信以及軍中黨羽,剝奪部曲。
處置很是嚴厲,看來並沒有嚇住張昭。
徐琨見周瑜不苟言笑,也就斂笑:“護軍先行一步,若不能見效,某親自返回,向仲謀陳述舅父、伯符創業之艱辛。”
“此事尚在討論之中,今召我回,不過是要絕張子布等人希望罷了,何至於勞累徐君侯往來奔波?”
周瑜表態,他雖然沒有參與孫堅創業,可絕不是什麼投降派。
淮泗元老皆是創業派,現在兵馬強壯。
哪怕孫權有投降之心,淮泗元老也有可能會擁護丹陽郡守孫翊。
也就張昭這些人揣著明白裝糊塗,這是說依附就能依附的事情麼?
自孫策大破黃祖以來,周瑜就駐屯洞庭湖側的巴丘;後孫策遇刺,周瑜不得已撤回,以中護軍總領軍事。
現在臨時來柴桑大營,自然是為了調查荊州方麵的情報,謀劃下一場戰爭。
這場戰爭必須打贏,這是孫權立身之戰。
隻要打贏,打的好看,內外許多不好的言論就消失了。
就如這次曹操派人索要人質一樣,等到孫權軍事威望提升後,何須他周瑜跑回去與張昭等人辯論?
徐琨見周瑜表態,也略作思索,就說:“看來會稽那邊還是離不開護軍,護軍才來柴桑幾日,就生出了這等事情。”
“流傳出去,徒惹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