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蕩渠渡口,水寨。
亂世以來盜匪流竄,各處渡口也不得不建設寨壘。
可以保護戍守士兵和舟船,也供往來的公務人員、商旅隊伍宿夜休息。
天亮,袁渙用餐後翻閱攜帶的公文,粗眉皺著多少感到事情有些不好做。
白鵝賊不難處理,難的是睢陽渠的維護與後續開發。
河道乾涸近百年,也就泄洪、暴雨時這條河道才有些水。
所以先秦兩漢圍繞睢水修建的灌溉河渠也荒廢了大半,睢水乾涸後兩岸經濟衰退人口減少,這些水利設施也就失去了維護。
“我的親隨可不止一人,欲殺我者,我自會殺他。”
護送上任的梁國相袁渙遇害或失蹤,護衛難逃追責,要麼自己死,要麼死全家,沒有第三種選擇。
袁渙審視黑熊:“若有冤屈不妨說與我聽,老夫願為你主持公道。”
為了穩定生產,各縣圍繞水田設立軍屯。
等豪強安置部曲到睢陽渠附近屯種時……這些部曲可能莫名其妙就成了朝廷的民屯、軍屯,乃至是士戶。
袁渙已經快下車了,聽到這回答,又回頭看車廂裡的黑熊,緊皺著眉頭質問:“孫堅、孫策?”
“我的部屬說袁君待人溫和做事嚴肅清正,他們言語間極為推崇,我心生好奇,這才來攔路拜見袁君。”
耗費這麼大成本開挖的睢陽渠,又豈是豪強派出部曲參與水利維護就能占便宜的?
一個坑就這樣擺在了麵前,自己出麵說動豪強參與水利建設。
人家肯主動接觸,說明這種事情是很難躲避的。
“如袁君所見。”
黑熊自信目光下著騎士如芒在背,反倒不敢輕易拔刀。
見此,黑熊笑問袁渙:“袁君,何不邀我登車同行?”
牛車裡,袁渙翻開行囊,裡麵有妻子縫製的春季衣衫,還有兩匹粗帛,以及一盒胭脂與一疊紙張書信。
徭役陸續返鄉之際,梁國就爆發了白鵝賊。
“卿本佳人,奈何為賊?”
“曹操治下,如何敢奢談公道二字?”
“請。”
若是袁渙的家仆還好,可惜他不是。
“高陽亭在縣北,老夫午後會去,如今是要去蔡家,你是誰家子弟?”
開辟睢陽渠利國利民,可看曹公的意思,這是要請梁國豪強參與水利建設,還要分出一些水田給豪強。
袁渙接住劍掛在腰側,審視對麵少年郎,觀察神態細微變化:“以孫會稽為人,絕不會委派心懷不滿的親族前往許都。你的口音,與吳語迥異大不同。”
現在睢陽渠貫通,即將出現太多的水田,軍屯的編製又可以擴大了,有遠見的貧民出逃、作亂也屬於合情合理。
對方,必然是衣冠子弟。
隻是蔡邕、蔡昭姬已不在了,家裡沒有男人主事,幾乎無法治理發展像樣的產業,多靠親族、友人接濟。
再有兩個多月睢陽渠就能貫通,而他這位即將上任的梁國相任務很重,要保證睢陽渠的穩定。
袁渙也終於理解為什麼護衛騎士無法喝退對方,估計庶族出身的騎士在這少年郎麵前都不敢大聲說話。
“繼續去蔡家,我對蔡大家也很是仰慕。既然來了圉縣,哪有錯過的道理?”
桓靈二帝時期難道滿朝公卿就沒意識到睢水的問題?
黑熊笑著抬手摸了摸懷裡大鵝脖子:“袁君要去蔡家,我要去高家,想來應該是順路的。”
駕車的奴仆心生恐懼,如黑熊說的那樣,護衛騎士已然死路一條。
蔡家說是莊園,卻不是這些年發展起來的,是從老祖宗手裡傳下來的。
一代代傳承至今,家產也經曆一次次的析分,蔡家分支眾多,聚族而居,其中彼此財富差距並不懸殊。
袁渙深吸一口氣,總覺得遠處那隻很大的白鵝很是灼目。
思索間就聽馬蹄聲噠噠靠近,護衛勒馬:“袁公,有一少年阻路。”
他駕禦的這輛車是兩千石官吏出行的車駕,車前有青傘蓋,識彆度很高。
“不談這些,一會我陪袁君去蔡家,袁君再與我去高家。然後呢,袁君的梁國相印掛在路邊,隨我去河北投奔大將軍。”
“你不是江東人,也非孫文台族裔。”
思想明白,袁渙收拾公文,將一卷卷竹簡裝入防水的絲綢袋子裡。
難點就在這裡,已經征調梁國徭役去陳留乾了一個月。
牛車停下,袁渙笑問:“小郎君可是要乘車?”
“是,你這車去不去高陽亭?”
小聲說話,又談何喝退?
袁紹的外甥高乾就是圉縣人,帶了太多的陳留士人投奔了河北;後來陳留郡守張邈又配合呂布差點一舉斷絕曹操的基業。
陳留蔡家也衰落了許多,蔡邕兒子早亡,現在家裡不計算堂親,就剩下小女兒蔡貞姬、孫子。
梁國民力已經不起折騰,唯一能用的是梁國大姓的部曲、隱戶。
黑熊歪頭看躬身要下車的袁渙:“孫家人追隨孫堅、孫策父子南征北戰,口音雜異,聽不懂吳語實屬正常。”
而少年腳下,更是一雙水亮的漆皮履,絕非尋常人家能置辦的。
“你究竟是何人?”
白袍褐皮鎧的呂布一拳得手後又上前抓起對方搖晃的腦袋,猛地旋動,擰斷頸骨。
護衛、仆從幫他搬運,此去梁國上任,隻有駕馭牛車的仆從一人,騎馬護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