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
這時兩人到了渡口,趙旭將普濟放下,見普濟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他往前走了幾步,猛然騰身而起,在空中接連的翻了兩個筋鬥,而後穩穩的落下來,問“如何?”
普濟沒有說話,趙旭又蹦起來,在空中“唰”的乾淨利落來了一個回旋踢,而後又問“如何?”
“……都好。不是,你誤會了,你這自然是很好的,不過,我是在想,我該怎麼教你。”
“咳!你怎麼學的就怎麼教我不就行了?”
趙旭知道普濟在寺院裡時間多,與世俗人接觸的少,他既然答應就不會反悔。
“……你讓我再想想,其實我……”
普濟顯然對怎麼教趙旭有些困惑,趙旭等了一會,也不知道普濟這個“其實”是什麼,隻有去找船,不一會和船家說好了,過來攙扶普濟。
這條小船船上是父子兩人,本就是以船為生,趙旭為了儘早離開,給的錢多。半夜過河的事情船家也是司空見慣,等船到了河中,趙旭看到剛剛泊船的地方來了幾個騎馬的不良人注1,他心裡冷笑,看看閉目養神的普濟,將視線投向了河岸對麵。
船停靠岸,趙旭背著普濟到了一片楊樹林裡,再次給普濟的背上敷藥,而後說“天明要找一輛馬車。傷筋動骨的,你需要好生休養,不能亂動。”
“我真的沒有師父……其實我想說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怎麼教你所說的本領,”普濟見趙旭要說話,解釋說“你聽我說。我們大悲寺倒是有武僧,本領那是有的,但目的是為了強身健體,保衛寺院,而我則不是武僧,我這個,沒有人教我,我自己學的……”
你自己學的都這樣厲害?趙旭心說你倒是悟性很高。
“我也不會什麼彆的,譬如說怎麼和人過招打殺……這樣說吧,我們寺院裡沒有水井,平時吃水和寺裡為了預防失火的水甕裡備的水就要到山下的山澗裡挑,我每天主要的就是做這個。”
趙旭失聲說“你隻是個負責挑水的和尚?”
“是,”普濟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一直就是隻管挑水的。因為每天總是那麼些擔水,為了偷懶,我將水桶給換成大的,這樣就能少跑幾趟,天長日久的,我的水桶越換越大,我挑水的次數就減少了,就有時間去看經書了。”
趙旭明白了,原來普濟能在幾個蟊賊的攻擊下躲閃自如,能無聲無息跟著自己的功夫竟然是日積月累的挑水挑出來的。
難怪他有些苦惱,不知道如何教導自己。
常年負重,耐力自然就會隨著增加,如果挑著兩大桶滿滿的水在山上山下還都健步如飛的話,那麼沒有了水桶的負擔,當然就會身輕如燕。
趙旭聽了若有所思,普濟卻當趙旭不信,他很不好意思的說“這次去涼州龍泉寺送經書,也是偶然,本來是輪不到我的,那天有個香客被野豬追,我正好路過,跑過去將野豬前麵的香客給救了,大家都認為我跑得快,路上就節省時間,於是送經書的事情就交給我和兩位師兄去做。”
“沒想到剛到了大唐國境,兩位師兄就出了事……”
這和尚竟然比發狂的野豬都跑得快。趙旭猛然的問“你一開始挑水的水桶,有多大?”
普濟聽了雙手一比劃。
趙旭又問“後來,現在的桶有多大?”
普濟又一比劃,這比一開始的大了何止三四圈。
趙旭心裡驚訝。這個普濟看似瘦弱,但一身氣力十分驚人,關鍵是他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挑水,在日積月累之中將身體的協調性鍛煉的異於常人。這都是堅持的結果。
此時趙旭又想起了父親曾經說過的話熟能生巧,滴水石穿,繩鋸而木斷。
普濟身上有傷,一會就睡著了,趙旭卻睜大兩眼看著夜空想了幾乎一夜。
第二天一早趙旭就去買了一輛馬車,他也不心疼錢,反正那些銀錢也是從彆人那裡拿來的,他還準備了厚厚的被褥和水、食物以及衣物,做了長途跋涉的準備,而後又按照昨夜所想的,給自己弄好了需要,接著回來將普濟扶上車,朝著西北方向揮鞭駕馬。
石敬瑭是陝州留守,黃河北岸不屬於石敬瑭的管轄範圍,趙旭將自己打扮成了家童的模樣,而普濟倒是被他裝扮成了一個落魄的客商,雖然普濟是光頭,不過戴著帽子總在車裡不出來,倒是也沒人發現什麼不妥。
太原為北都,是西出涼州的必經之地,也是當今大唐皇帝李存勖起家的地方,因此相比較之下,河的北岸到太原這一段倒是比南岸繁華。
車馬粼粼,兩人一路談天說地,趙旭話多,說的話題天南地北的什麼都有,知道的他就多說,不知道的他沾著邊的也能胡謅亂侃,往往將普濟聽的雲裡霧裡,縱然感覺趙旭說的似乎不對,但又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反駁。
普濟三句話不離經書,聽得多講的少,兩人倒是也不寂寞。
眼看距離太原越來越近,也沒幾天就要新春,這天剛經過了一座山,趙旭想起了從前和父親在山上抓山雞的情景,心裡有些黯然。普濟見他在外麵長久的不說話,倒是耐不住,問趙旭可知道古時候的三王五帝都是誰?
趙旭搖頭,心說誰有心思管他娘的三王五帝七帝八帝,跟我有個鳥關係。
普濟看不到趙旭的表情,在車裡說道“五帝是黃帝王朝的一任帝姬軒轅、三任帝姬顓頊、四任帝姬夋、六任帝伊祁放勳、七任帝姚重華,三王則是夏朝的姒文命、商代的子天乙、周朝的姬發。”
趙旭“哦”了一聲,普濟接下來開始說三王五帝怎麼愛民如子,怎麼體察民情,怎麼得到老百姓的擁戴,因此他們的良好德行才被世人記載,流傳至今。
趙旭心裡想著什麼狗屁傳說不傳說的,人世間隻要是人和人之間說話轉述一件事情,就有可能帶自我的情緒,話傳話變成以訛傳訛的多了去了,再有,書上寫的都可能是假的,近的你不是前幾天親口說前唐李世民要官員改各世家姓氏的排名嗎?遠的例如漢代的司馬遷,受了宮刑還要嘔心瀝血的寫曆史,最後激憤難耐,在《報任安書》裡懊惱的來了一句“誰為為之?孰令聽之?”。
是,你司馬遷埋怨乾給誰看啊、說給誰聽啊?可誰讓你乾了,誰讓你說了!
“你說的事情太遠,我給你說個近的,”趙旭心裡某處被觸動,跳下車從路邊拔了一棵草,又跳上車,手裡撚著草杆說“話說有個皇帝最喜歡聽戲,最討厭狗,這個皇帝有一個受寵的伶人叫敬新磨。有一天這個伶人在宮裡被皇帝飼養的狗追趕,這個伶人急了,喊叫說陛下陛下,不要讓兒女咬人……”
普濟奇怪的問“為什麼說狗是皇帝的兒女?”
趙旭撇嘴“這個皇帝喜歡伶人,和他們常開玩笑,沒大沒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