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進武館的第一天,找回那熟悉的、全心投入的充實訓練節奏的同時,這種總是無法避免的挑釁衝突也沒有落下。
其實不止武館,隻要這樣宣泄血氣,以武鬥為主題的地方,許多人都難免溢出些凶惡之氣,切磋打成真火的再慣常不過。
雖然學武第一天師傅們就細細教導了武禮,也強調強不欺壓、弱不諂媚,但它既然出現在切磋的開頭與結束,就隻能是強者展現風采的方式,而不可能是弱者贏得尊重的途徑。
很多孫子在挨打之前,都會以為自己是爺爺。
當年在奉懷的武館中,裴液也是打過幾場硬仗之後,才得以安享後麵的融洽時光。
所以此時裴液也沒有太惱怒,他不是一個容易被激怒的人,實際上,少年的脾氣稱得上是寬厚溫和。
他隻是有些煩,這煩也不是奉懷那夜對自己壓抑到極致的煩躁,僅僅是麵對一隻飛來飛去的蚊子的煩——你不給它一巴掌,它就一直嗡嗡嗡嗡。
細眼青年白著臉提著褲子一言不發地走了,這一幕就發生在武場上,映入了許多人的眼簾。
用過飯後有半個時辰的歇息時間,裴液抱著劍匣躺在樹蔭裡眯了會兒,又開始了下午的修煉。
這一節是自行習練武功,幾個師傅巡回指點。雖然他們並不會學員習練的那些刀劍拳掌,但卻有甄彆發力運勁是否到位的眼力,何況於許多比較普通的武學來說,武理上的東西本就是一通百通。
已入拙境的裴液自不再需要這種基礎的指點,便去一旁繼續習練蟬雀劍。
後麵幾式越來越難,但在一個時辰裡他還是學會了接下來的援樹脫殼兩式,並把飛來銅影熟悉了一遍。
當他收劍時,師傅們已立在武場上,呼喚他們過去。
二十多人散落坐開,中間圍成一個巨大的圓,裴液也跟著人群坐下,匣子放在膝上,把手伸進去,然後用衣襟搭蓋住。
左邊是張君雪,右邊是張鼎運和常越。再往右,則是一個麵容瘦削的長發男子,坐相十分沉定,年紀看起來和張君雪差不多,都是二三十的樣子。
早上開場的威嚴男子正是教頭,此時立在中間,手邊是一個張貼了紙張的木架,上麵寫了一列人名。
這應當便是張君雪所說的大比名次,裴液看了一看,當頭是一個陌生的名字“肖丘”,第二個是“常越”,再往下又俱不認得,一直到了最後一位才又有一個熟悉的名字——張鼎運。
這時,裴液眼角餘光瞥見一個已經換了條褲子的熟悉身影走了過去,在剛剛那長發男人身旁坐下了。
細眼青年低著頭說了幾句什麼,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讓你去跟人家道歉,你管不住嘴,不是咎由自取?”
察覺到裴液看過去的視線,男子轉向裴液抱拳一禮,頷首以示歉意。
裴液也含笑還禮。
“人都齊了?”教頭環視一周,手中打開一張折好的紙,微笑道,“早晨跟大家說的獎勵細則,剛剛拿到手了。”
“嗚——”場上有幾個人伸臂歡呼,每個人都不自覺坐直了些。
“不吊大家胃口,在小比開始之前,咱們就先宣讀一下這個。切記,”教頭語聲一肅,“此文書尚未公布,不可外傳。”
他低下頭開始宣讀“截至昨日‘比前之比’結束,本次武比名額初定,定額一百二十八人,落實一百二十八人,其中因故不能參賽者三人。本次武比仍是七輪,按階次贈禮。”
“勝一輪之六十四人,銀一兩。”
“勝二輪之三十二人,銀五兩。”
“勝三輪之十六人,銀十兩,授鐵魚符。”
“勝四輪之八人,銀二十兩,授鐵魚符,牒銘‘博望金秋·八’。”
“勝五輪之四人,銀五十兩,授鐵魚符,牒銘‘博望金秋·四’,登階丹一枚。”
“勝六輪之二人,銀八十兩,授銅雀符,牒銘‘博望金秋·雙’,登階丹一枚,東海劍爐丁上之劍。”
“勝七輪之魁首,銀一百兩,授銅雀符,牒銘‘博望金秋·魁’,登階丹一枚,東海劍爐丙下之劍,劍術《崩雪》,翰閣授名神京武舉。”
教頭宣讀完畢,場下早已興起一片討論之聲。
裴液這樣初次參加之人或許從中讀不出什麼,但對許多早已關注多屆武舉之人來說,雖然自近些年博望州重視授名武比以來,每一屆的獎勵都在更加豐厚,但這一屆的增長還是令人驚訝。
主要是新增了“登階丹”這樣東西,這是這種丹藥第一次在“三比”中出現。
其實也是第一次在博望州出現。
年初上任到博望州仙人台的吳術士,正出身於全真教,是受益於這條路子,博望州才得以購得兩爐登階丹。
一爐五枚,第一爐已在八月初抵達,並未流出;第二爐將在四五天之後到來,州衙已訂下四枚,正用於這次武比。
聽著旁邊張鼎運的講解,裴液緩緩點頭,同時一個問題湧上心來——那夜老人手中作為彩頭的登階丹,是從何而來呢?
那老人是本地人嗎?
放下此節,最後兩項的獎勵又令裴液忍不住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常越和張君雪。
以及他們的佩刀。
毋庸諱言,最頂尖的獎勵並未給這樣兵器留下位置。
武道之盛在於劍,這是一項已經被人們接受的常識。
很難去追溯是什麼時候,似乎從一開始,它就在諸兵器之中一騎絕塵,君臨武道。
亦不知是先有幾個天才將劍道推進到前所未有之境界才吸引了人們學劍,還是無數水平參差不齊的人去學劍,才堆出了遠高於拳掌刀槍的成就。
抑或兩者本就相輔相成。
總之如今天下修者,若要挑一個最強者,一定是用劍的;若要挑一個最弱者,多半也是用劍的。武學開蒙之時選擇兵器,十個孩子裡恐怕有九個都會選劍,剩下一個則會被父母逼著改選劍——廢話,資源和前途都在那兒擺著。
回到眼前,這最後兩項獎勵,州衙其實也是先預測出“優勝者”,才照著這幾個人設置的獎項。
三派之中兩派長劍,一派短刃,兩縣之中鄭壽也用劍。徐穀倒是盛刀,去年的冬比州衙也專門為魁首設置了刀劍兩項獎勵可選。但今年這位張君雪的資料早擺上了案頭,幾乎不可能打入前兩名。
這判斷倒沒問題,常越張君雪二人應是比較穩定的前八水平,也有二到四成的概率進入前四,但進去之後,一定會是即將被淘汰的那兩個。
等到討論之聲漸小,教頭才製止了他們“有什麼想說的等放班再繼續吧,我們要先把今日的小比完成。”
氣氛安靜了下來。
“今天來了兩位新人,在小比開始之前,我們要先給他們排個名次。”教頭環視道,“兩位分彆是徐穀張君雪和奉懷裴液。”
裴液立起來,對著諸人抱拳一禮“在下裴液。”
張君雪抬頭呆呆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才在越發安靜的氣氛中站起來,悶悶一抱拳,一言不發,就要坐回去。
“不必坐了。”教頭道,“張君雪伱上來吧,先和肖丘打一場看看。”
張君雪便提刀上台,而另一邊,站起來的是剛剛和裴液打招呼的長發男子。
他一站起來,裴液才發現他不止臉龐瘦削,身體也瘦削,就連使的劍也瘦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