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和碧玉同一時間回了我一聲“是。”
之後青兒和碧
玉便在那裡守著,我便枕在枕頭墊子上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耳邊傳來一聲極其尖銳的琴聲時,我睜開眼一看,林婠婠指尖下的琴弦忽然斷了,金絲木的琴身上全是鮮紅的血,那些血是從林婠婠指尖滴落而來的,她食指的指腹血肉模糊一片,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我抬頭看了一眼外麵,這才發生天已經亮了。
那琴弦斷了後,林婠婠有半晌一直都沒有動,不過,她很快,又繼續彈著,我很佩服她,手指都快見骨頭了,可臉上也依舊不見半點痛色,倒是比誰都會忍。
我從沙發上爬了起來,緩緩走到了她麵前,彈了一晚上的她,儘管她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她汗濕,可她仍舊紋絲不動端正著姿勢在穩穩的繼續。
我轉到了她身後,看到琴身上的血說“林姑娘的忍耐力,是我最佩服的一件事,隻是林姑娘若是再這樣彈下去,靠手藝吃飯的你,一旦手廢了可該怎麼辦才好。”
林婠婠悶著聲音說“我本就是府上的藝伎,為少奶奶彈奏,是我該做的。”
我笑著說“林姑娘還是不肯定和我說那天的事情嗎?”
她說“我不知道少奶奶指的是哪一件。”
她還在裝傻,那麼我便也不再問,對碧玉吩咐了一句“在這裡好好陪著林姑娘,我先去睡會兒,這一晚上被這叮叮咚咚的聲音,吵得頭疼的很。”
碧玉回了一聲是,我便帶著青兒離開,可誰知道還沒走多遠,便被林婠婠的丫鬟一把抱住了腿,那丫鬟在我身下哭著說“少奶奶!林姑娘已經彈了一晚上了,不能再彈下去了,求您饒了她吧!”
那丫鬟忠心的很,竟然也守了一夜,不過我被她纏得有些厭煩,青兒抬腳便在那丫鬟身上狠狠一踹說“狗奴才,滾遠點!”
那丫鬟摔在了一旁,滾了一圈。
我不再看她,而是用手帕捂著鼻子,從大廳離開。
到達房間後,青兒伺候著我更衣,在我身後說“小姐可打算讓那林婠婠何時停?”
我看向鏡子內的自己,一邊拔著頭上的簪子,一邊麵無表情說“她什麼時候回答我的問題,她便什麼時候停。”
青兒說“這似乎有些不太好,若是等二爺回來……”
我冷笑說“等袁霖回來她的手也差不多好了。”
青兒也不再說話,正當我剛脫完外套,換上睡衣時,碧玉忽然從外麵跑了進來,大喊著“小姐!林婠婠暈過去了!”
我回頭看向她“哦?”了一聲。
碧玉喘著氣指著前廳的方向說“剛暈過去的。”
我理著衣服淡聲說“就暈過去了,找個醫生過來給她治治便是。”
碧玉聽我如此說,便說了一聲“是。”她剛想跑出去,我又喚住了碧玉,問她林婠婠暈過去之前可有說什麼。
碧玉說“她一句話都沒說,就直接昏了過去。”
我笑著想,這個林婠婠真是厲害的很,竟然都這樣了,還一句話都不可說,我沒再說話,碧玉這才又跑了出去。
林婠婠的手休養了十多天,十多天後,便也好的差不多了,正好也是袁霖回袁家的日子,他回來的那一天是早上,差不多八點左右,我剛從床上爬起來,碧玉端著洗漱用品在我床邊問“小姐可要出門去看看?”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下床,讓青兒去給我拿衣服,等我穿戴好後,我從外頭走了出來,剛走到前廳,便正好見到袁霖被人從外麵推了進來,他瘦了不少,高大的身軀縮在小小的輪椅上,胡子拉碴,臉色有些灰白,冷漠著臉,沒有看任何人。
袁成軍跟在袁霖身後,雖然臉上依舊是一派威嚴的模樣,不過看向袁霖終究是藏著幾分愧疚的,我正要過去和袁成軍請安,還沒完全走到他麵前,誰知道下一秒,車上便下來一個人,是由丫鬟攙扶著的王鶴慶。
我腳步立馬一停,碧玉也停了下來,皺著眉頭看向正從階級上走進來的王鶴慶問“她怎麼回來了?”
我沒有回答。
青兒也瞧了一會兒,便在我身邊催促了一聲說“小姐,先過去請安吧。”
我嗯了一聲,沒有再停留,便繼續朝著袁成軍走去,才剛走到袁成軍麵前,王鶴慶也正好走了進來,袁成軍一時看了看我,一時又看了看王鶴慶,便當即笑著對我說“袁霖的娘是來照顧袁霖的。”
我便又朝著王鶴慶行了一禮,喚了聲“王夫人。”又朝袁成軍喚了一句“爹。”
袁成軍見我如此識大體,便滿意的點了點頭,又看向王鶴慶。
王鶴慶如今倒是聽話了許多,袁成軍一瞧向她,她便立馬扶起我說“彆這麼客氣,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麼袁夫人了,雖然我還是霖兒的娘,可我……”說到這裡,她眼眶有些發紅,似乎是沒臉說下去。
這個時候,袁成軍在一旁皺眉說“好了,事情都過去了,你進去照顧霖兒吧。”
袁夫人便不再敢多言,回了袁成軍一句“老爺,是。”便任由丫鬟攙扶著朝裡內走去,一邊走,一邊用絲帕拭擦著臉上的眼淚。
客廳剩下我和袁成軍,袁成軍便對我說“清野,你跟爹過來。”
我不知道他找我是為了何時,不過我還是跟在了他身後,我跟著他到達書房,仆人上了茶後,袁成軍坐在太師椅上看向我說“你應該知道霖兒的腿是為什麼受傷的。”
我不說話,隻是低著頭。
他端起桌上的茶,吹著冒熱氣的杯口說“袁霖以後大約都不能再上戰場,這也是我們袁家給你們穆家的交代,以及給你的交代,所以不管以前發生了多少不愉快的事情,我隻希望你都不要再計較,包括袁霖他娘。”
我抬眸看向袁成軍,袁成軍的臉上沒有任何笑意,他的話帶著幾分壓迫與冷意。
我直接說出了他未說出的話,我說“您是想讓王夫人住回府裡?”
袁成軍嗯了一聲,他說“再怎麼說,她都是袁霖的娘,你的婆婆,該原諒的還是要原諒,你說呢?”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袁成軍這不是在和我商量,他那帶著幾分壓迫的眼神再次凝視著我,隻讓我覺得背脊涼意叢生。
可我沒有說話,隻是沉默著。
我的沉默,讓袁成軍笑了,他的笑卻並未滲透進眼底,反而帶著幾分可笑說“你還覺得自己委屈?”
他再次喝了一口茶,接著又說“還是說,這次又要去找你姐夫告狀,說我們袁府言而無信,如果是這樣,那你就天真了,即便是如此,可我袁府也從來都不會懼怕你們穆家。”
我笑著說“爹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他看向我。
我說“如今袁霖腿腳不方便,把王夫人留在府裡照顧他,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您不用過問我,我也不會有意見,若是穆家那邊問起,我隻說是我體諒袁霖,親自提出把王夫人請回來的便是。”
我這話一出,袁成軍便放下手上的茶杯,略微欣慰說“我一直覺得你是穆家最明白事理的一個,這件事情我也不會讓你白白受委屈,自那件事情後,你娘確實變了很多,也收斂了很多,以後你們婆媳好好相處,把她當成你的親娘,自然不會再有矛盾發生。”
我說“您放
心,我會的。”
袁成軍笑著說“好了,沒什麼事了,你出去吧,順帶去看看袁霖,多和他說說話,開導開導他。”
我從他書桌前站了起來,然後再次朝他行了一個禮,丫鬟將門給推開後,我便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回到屋子內後,我剛想給自己倒水,可下一秒卻反手將桌上的茶壺狠狠掃在地下,在裡隔的青兒聽見聲響立馬跑了出來,看到一地碎片,當即便大驚問“小姐,發生何事了?”
我手在細微顫抖,鬆了又握,握了又鬆,最終我握緊拳頭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下心裡的情緒。
青兒看了我好一會兒,大約已經猜到我是在為什麼生氣,便小聲說“袁夫人隻不過是暫時住在府上,等姑爺身子一好,她便還是要回王府的。”
我望著那一地碎片,冷笑說“回王府?”
我說“她永遠都不可能再回王府。”
青兒不明白我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瞧著我問“難道還能永久待府上?如今她可不是袁夫人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揉著太陽穴說“沒事,你下去吧,讓我冷靜冷靜。”
青兒遲疑的看了我一會兒,還是蹲下身,迅速將被我掃掉的東西,從地下撿了起來,然後掃了出去。
青兒將門緩緩關上後,我冷笑了三聲,可接著我的笑再也維持不了了,我衝過去像是發泄一般,抓起床頭上的東西便狠狠往地下砸,接著,又把床上的棉被狠狠撕扯到地下。
青兒在外頭聽到了動靜,剛想推門進來,我抬手一個暖爐砸到了門上“不許進來!”
青兒的影子在外麵頓住,漸漸的她又退了下去。
這一天是我過得最糟糕的一天,我沒想到袁成軍竟然會如此的卑鄙,王鶴慶才被休了沒兩個月,竟然又相安無事的回來這裡,也就意味著,當初我受到的巨大傷害,而她隻付出了些小小的代價,就如此輕而易舉的再次入主袁家,這就是他袁成軍給穆家的交代,給我的交代?
我氣得全身發抖,可我又無可奈何,我隻能在他脅迫的眼神下,說著違心的話,並且答應,因為我清楚,在這袁府裡,他隨時都可以讓我不明不白消失,倒時候給穆家交代,不過是隨口一捏的事情。
王鶴慶回了府裡後,我儘量不出自己的房門,避免和她相見,可就算是如此,她也依舊無處不在,像是在和我炫耀一般,不過我懶得理她,一般都無視,徑直從她麵前走過,當做沒有看見她。
連碧玉都被氣到了,扶著我回來,便念叨說“這個王鶴慶真不是個東西,袁府也欺人太甚,竟然這麼卑鄙,還沒兩個月,就把人給接回來了。”
碧玉又對青兒問“青兒姐姐,這件事情你有沒有打電話告訴先生?”
青兒看向我,我知道她想說什麼,自從上次過後,我便再也不允許她和穆家通電話,這麼久了,青兒自然也沒有機會去告狀。
碧玉見如此,立馬蹲在我麵前說“小姐,您這氣究竟要賭到何時,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我修剪著桌上的花說“誰都不許打電話,也不許去穆家報告我的情況,誰要是不聽,那就給我滾蛋。”
我麵無表情說完,便在桃花的枝丫上,橫剪了一刀,我的死命令也讓碧玉委屈的低垂著腦袋。
我也不理她們,繼續修剪著。
到第二天上午,我正在院子裡看書,碧玉手上抱著一束桃花朝我小跑過來,她到達我身邊後,便將那束桃花往我書上硬塞過來說“小姐,你瞧,這是我今天在東苑那邊新鮮采摘的,開得可好了。”
我看了一眼,沒有興趣,將掉落在我書本上的桃花瓣掃了掃,敷衍的說“嗯,是挺好看的,拿去房間插好吧。”
青兒這時也從屋內走了出來,笑著說“小姐,我聽說東苑那邊的桃花開得極好,您要不要過去瞧瞧?”
我麵無表情說“桃花有什麼好瞧的。”便抓起桌上的酥餅咬了一口。
碧玉和青兒對視了一眼,便乾脆直接拉住我的手說“我的好小姐,您就跟我們去嘛,你看我們跟您在這院子裡待多久了,咱們去那邊摘點新鮮的桃花釀酒吧。”
一向穩重的青兒今天不知道怎的,竟然也跟著碧玉瞎起哄說“小姐,走吧,咱們去瞧一眼就回來。”
她們兩人磨了我很久,我無法隻能答應她們,那時也沒有多想,便在屋內換了一身厚實的衣物,跟著她們出了院子,到達東苑那片桃花林後,果然如青兒還有碧玉他們說的那樣,桃花開了一大片,入眼之處均是一片灼目。
本來我是懶得動的,被碧玉和青兒硬拉過來,不過見這邊的桃花開得確實茂盛,便忍不住采摘一些回去,便對青兒和碧玉說“你們在樹下等著。”
接著,我攀住一顆桃樹便迅速竄了上去,碧玉和青兒一見嚇傻了,趕忙在樹下大喊著“小姐!您快下來!”
我懶得理她們,爬上樹後,便開始折著樹頂端開得最茂盛的枝丫,正折得起勁時,我似乎看見不遠處有幾個人在桃林間走著,也不知道是誰,樹影間人影綽綽,隻能辯駁清楚一些衣服的顏色,我也沒有多想,繼續折著。
青兒和碧玉生怕我摔著,還在地下大呼小叫著讓我下來,我一時玩心大起,便抽出腰上的腰帶係在桃樹最結實的一根枝丫上,我將腰帶纏在手腕上對青兒他們笑著說“青兒碧玉我晃個空中秋千給你們瞧瞧。”
接著,我將腳下承載著我重量的枝乾一踢,整個身子便在空中晃悠著,一大片桃花帶著雨水嗖嗖往下掉,碧玉和青兒瞬間被桃花瓣落了一腦袋。
她們兩人幾乎要被我嚇暈了過去,立馬跪在了地下哭著說“小姐,危險!您快下來,彆玩了!”
可我沒有理她們,繼續晃蕩著,見桃花越晃越多,我得意的對她們說“你們這些膽小鬼,有什麼好怕的,快看我晃下來的桃花雨——”
我話剛落音,忽然桃林間傳來一句“誰在那裡。”
我晃動的動作一頓,青兒和碧玉的哭聲也一頓,全都循著聲音看過去,許久未見的穆鏡遲從一株大桃樹下走出來,後麵還跟袁成軍以及周管家,以及袁成軍的部下。
我一失神,拽住繩子的手一鬆,整個人便往下滑,青兒和碧玉抱住腦袋同一時間發出一聲慘叫,青兒的聲音還未完全發出,她便被我刺激得整個人暈了過去,倒在了地上。
我拽住繩子的手立馬一緊,身子便又穩在空中晃蕩著。
穆鏡遲正冷冷的瞧著我,我也瞧著他,好半晌,他從我臉上移開視線,對身後的下人吩咐“去,把小姐抱下來。”
兩個下人聽了令,便立即走了上來,他們剛想來碰我,我大叫了一句“滾開!”便反腳一人給了他們一腳。
兩個人士兵疼呼了一聲,立馬捂住被我踢紅的臉。
我倔強的說“我自己會下來,不用你們多事。”
接著我動了兩下,那顆桃樹搖晃得越發厲害,下麵的人嚇得直哆嗦,包括那兩個守在我身下的士兵。
可我一點也不怕,調整了一下姿勢正要爬上去,可誰知道樹晃得更加厲害,而穆鏡遲緊盯著我的雙眸也越來越冷,正當我鬆開繩索要攀著樹枝爬上去時,穆鏡遲竟然不顧眾人在場,以及他的身份,他伸手一把將我從樹上拽了下來,直接把我抱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