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鏡遲陸青野!
可誰知道,之後的半個小時裡,穆鏡遲和袁霖似乎都在聊上了,聊的竟然還很雜碎,比如袁霖身體最近怎麼樣,以後有什麼打算,是否對他父親的以後有什麼打算。
袁霖倒是一改那天對穆鏡遲恨意,此時的他麵帶微笑,狀態良好的一一回答著穆鏡遲,兩人像是什麼事情都未曾發生過,袁霖在笑,穆鏡遲也在笑,空前的和諧。
竟然聽著聽著,有想睡過去的衝動,而且這種衝動還夾雜著一絲難受,周媽似乎也察覺到了,便在一旁小聲對穆鏡遲進行提醒說“先生,醫生剛才不是說讓您去他辦公室一趟嗎?”
穆鏡遲好像完全忘記了我正裝睡的事情,他表情自然問“有嗎?”
周媽立馬在一旁笑著說“有的,在上午的時候。”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飲了一口茶說“不急,讓醫生再等等,我和袁霖很久未見麵了,倒適合坐一起談談。”
穆鏡遲這個時候,忽然放下手上的茶杯對袁霖問“林小姐如今身子恢複得怎樣。”
袁霖眼睛內的情緒動了一下,不過很快他說“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穆鏡遲聽了,沉默了半晌,他放在桌麵上的手輕輕扣動了兩下,似乎在思量著什麼,有過了幾秒的時間,穆鏡遲語氣不複之前的清閒散漫,而是帶著一絲嚴肅看向袁霖說“袁霖,你和清野的事情,我和你父母雙方都是十分清楚的,你和清野結婚也有一年了吧。”
穆鏡遲竟然在這個時候提起了這個問題,袁霖依舊表情不變,帶著三分敬意說“快一年了。”
穆鏡遲聽到他如此肯定的回答,便點了點頭,隨即他平靜的看向袁霖說“一年多,你和清野相處得怎樣,想來也不用我多說,先暫且不論誰對誰錯,至少現在雙方都是滿身傷,所以這段時間我有認真想過,甚至站在你的角度考慮過,也許你和清野兩人不太合適。”
穆鏡遲的話沒有再說下去,而是點到即止,袁霖並不蠢,知道穆鏡遲是什麼意思,他卻不像很高興,反而對穆鏡遲說“我知道,自從清野和我結婚後,我們兩個人矛盾一直都沒有消過,她在我家也吃了很多的苦,受了很多的委屈,可姨夫,不管我和清野之間到底如何,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她之間有個怎樣,這段時間我也想了很多,一直以來,我自己也糊塗,今天我來,也是想向您保證,等清野出院後,我便接她回袁家,好好和她過日子,也一定會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對她,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聽到袁霖的話,我隻覺得全身發涼外加憤怒,他到底想乾什麼?用這樣一種方式來報複我?
我剛想說話,可最後我還是儘量克製住了自己,先聽穆鏡遲怎麼說,也許他也是隨口一提呢?
袁霖的態度尤其的真誠與誠懇,穆鏡遲似乎聽在了耳朵裡,因為他沒有立即說話,而是過了一會兒,他說“夫妻之間不是靠保證就能過下去,你們兩個人的性格從一開始不適合,這是我和你父親兩人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袁霖說“我可以改,我並不認為這是最錯誤的決定,是,我和清野一開始便是相互捆綁,到最後把自己把兩人都捆綁得渾身都是傷,可那並不代表我對她便沒有感覺,就算如今發生了這樣多的事情,我也仍舊沒想過要和她分開,或者斷關係,我希望您能夠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個時候,周媽在一旁聽著,竟然借著斟茶也走向了前說“先生,小姐和姑爺年紀還是太小了點,以前結婚也匆忙,難道如今斷關係也要斷得如此匆忙嗎?姑爺若是能夠改,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我沒想到周媽竟然也會在裡頭摻著熱鬨,我再也忍不住了,當即便把被子一揭,將腦袋側對著他們那一旁說“袁霖,你改得掉?你認為我們之間僅僅是可以改的問題?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的想法?你上次可是親口說過,要用這樣的方式折磨我,報複我!”
我突然的開口說話,讓所有人全都看向我,袁霖見我是醒著的,竟然微有些錯愕。
這個時候周媽趕緊走上來圓場說“小姐,您什麼時候醒的啊?怎麼不說一聲,先生正在和姑爺談事情呢。”
周媽朝我擠眉弄眼,似乎在提示我,彆露餡,可我沒有理他,而是冷冷的看向周媽說“我知道您是為了我好,可如果僅僅是為了我,將我無比委屈的捆綁在這段完全無意義的婚姻裡,那對我隻會是傷害,不會有幫助,這一年裡大大小小發生了多少事,您自己是清楚的。”
周媽略有些尷尬,她還想說什麼,我隻得再次側頭看向坐在那的袁霖說“袁霖,以前我至少覺得你像個人,現如今我才發現,你早就連人都不是,用這種下三濫手段,除了能夠給你帶來折磨我的快樂以外,相反你也不過是在折磨你自己。”
袁霖聽到我這些話沒有任何怒氣,反而像是失憶了一般,皺眉問“清野,我何時和你說過那樣的話,你不能因為對我沒感情,想離婚,就捏造這樣的話說給穆先生聽。”
我躺在床上,指著他說“袁霖,你竟然死不承認?”
袁霖說“不是我不承認,而是清野,我真沒說過這樣的話,你是我的妻子,我對你的感情怎樣,你從來都不明了,我也不怪你。”他立馬又轉頭對穆鏡遲說“姨父,您相信我,我從來沒有對清野說過這樣的話,若是我說過這樣的話。”他舉起手發誓說“我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指著袁霖幾乎是咆哮著說“袁霖,你臭不要臉!竟然敢發這樣誓,你就不怕老天爺劈死你嗎?!”我掙紮著就要從床上起來。
坐在那一直安靜聽著的穆鏡遲,忽然對我說了一句“陸清野,給我躺好。”
他聲音不高不低,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嚴厲與警告,可這一刻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憤怒,滿腔的憤怒占據了我胸口的所有,我並沒有聽穆鏡遲的,而是依舊情緒激動的說“袁霖,不管你再怎麼假兮兮在這演戲,我告訴你,這婚我是和你立定了,等我好了,我們立即出院去辦理所有手續,你想都彆想用你這樣的方式來報複我!”
周媽見穆鏡遲的臉色越來越陰冷緊繃了,當即便立馬抱住我身子將我往回押說“小姐!有什麼話您等自己好了再說,先顧忌著您的身子!”
我現在這點力氣,根本不足以和周媽相比,她很輕易的便將我壓了回去,急得臉色煞白說“先躺下,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啊,您彆再讓我急了,我也一把年紀了。”
周媽像是要哭出來一般,我掙紮了兩下,終究還是沒有再掙紮,又再次躺回了床上,死盯著袁霖用力喘息著。
穆鏡遲於我剛才和袁霖的話,沒有發出任何的態度和質問,而是對袁霖說“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情我會再考慮。”
袁霖便立馬站了起來對穆鏡遲說“姨父,您和我小姨是夫妻,我希望您能夠看在我小姨的麵子上,給我這最後一次機會,若是以後我真的如清野說的那樣,要對她進行報複,您再讓我和她斷關係也不遲。”袁霖又轉過身來看我說“清野,你可以不喜歡我,可以看不起我,可是你不能汙蔑我。”
他苦笑著說“不過沒有關係,這樣的事情你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我從來都沒有責怪過你,可是離婚,我們是不可能離婚的,就算是付出我的生命,都不可能。”
他說完,視線也不再我身上多停留,而是又轉過身對穆鏡遲說“姨父,我暫時便先回去了,等清野冷靜一些
,我再來看他。”
穆鏡遲嗯了一聲,然後又對周媽說“送姑爺。”
周媽當即便應答了一聲,迅速走到袁霖麵前,便引著他朝外走。
袁霖一走出去,穆鏡遲便關上了病房門朝我走來,我對他發脾氣說“袁霖說的都是假話!他對我有什麼感情?他能夠對我有什麼感情。”我指著他離開他的門口說“他除了對我滿腔的恨,我告訴你,就剩下恨不得弄死我!他把他的腿,他的手,他現如今所受的一切,全部算在我身上,如果是這樣,那我還不如去死了算了!”
穆鏡遲對於我的激動,他站在那冷眼瞧著,我說得氣喘籲籲,有些上氣不接下氣,身子也因為情緒太過激烈,而扯動著傷口。
穆鏡遲卻不回應我的話,他隻是冷不丁的說“說夠了嗎?如果沒說夠,沒冷靜夠,那我們之後再談。”
接著他轉身便要朝門外走去,我知道這個時候是不能惹穆鏡遲生氣的,他既然提出了要考慮斷我和袁霖之間的關係,那他肯定便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深思熟慮過,現如今我自然不能因為自己的滿腔憤怒,而惹他生氣。
當即便在那哭著說“姐夫,我錯了還不成嗎?我現在就冷靜,你彆讓我一個人在這躺著。”
穆鏡遲去拉門的手一停,屋子內一下安靜了下來,我在他身後小聲啜泣著。
我說“你剛才之所以會這麼激動,是因為袁霖真的對我說過這些話,如果我剛才說的話是假,他又為什麼那一次會在南山寺,要殺你,現在的袁霖根本不是以前的袁霖的,你相信我,姐夫,我沒有說假話。”
我說完,又開始啜泣,啜泣聲越來越大,穆鏡遲轉過身看向我,他麵無表情看向我問“之前怎麼答應過我。”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哭得委屈巴巴的問“什麼?”
“你自己好好想想。”他轉身走去了沙發。
大約是真被我氣的不輕,他坐在沙發上,揉著眉頭進行緩解著。
我瞬間反應過來說“好好聽話。”
他沒有睜開眼睛,而是聲音裡沒感情問“現在呢,你做到了嗎。”
我不說話,隻是抽搭著,抽搭了良久,穆鏡遲手支著額頭,睜開眼說“你沒做到,所以這件事情,在你沒好之前,我都不會再跟你提,自己想清楚,身體到底重不重要。”
周媽送完袁霖進來,穆鏡遲便起身出門了,連周媽都感受到了穆鏡遲的火氣,她見我躺在床上沒敢說話,便知道我剛才又被他訓了,她關掉門走了上來說“小姐啊,您乾什麼又把先生惹生氣,您也太不愛惜自己了,您現在的身子是吵架的時候嗎?”
我沒有回答周媽,隻是沉默著,周媽又坐在我床邊,替我拉了拉被子說“我之所以不想讓您和姑爺離婚,是因為這個婚你不能離,離了您能夠去哪裡?繼續回穆家?您覺得這合適嗎?”她歎了一口氣說“至少在袁家您還有個棲身之處,而且如今的女人要是離了婚,可要如何見人,您自己想過嗎?”
我說“周媽,難道為了能夠見人,我就要把自己捆綁在這裡頭受折磨嗎?婚姻是什麼?婚姻是讓彼此都感覺到愉悅,是雙方的動力,是相互的尊重,是互相愛著彼此,可是您看我和袁霖像是愛著彼此的人嗎?”
我冷笑說“沒有,我們從來沒有愛過對方,我們也從來都沒讓對方感覺到過愉悅和動力,我們的結合,不過是利益的犧牲品。”
周媽說“您千萬彆這樣說,什麼叫犧牲品?當初先生之所以會把您嫁過去,不過是為了您擇個好人家,若是不是因為您,他何必去支持袁家?支持誰不好?”
對於周媽的話,我隻覺得嘲諷,對啊,他把我嫁給誰不好?偏偏嫁給袁家?這不就是他野心體會嗎?為了我?這話我是不敢講,也不敢當的。
可是我沒有這樣回周媽,因為和她說太多,她也未必會信,不過也過去這麼久了,再舊事重提不過是無趣罷了。
可周媽以為我不回答她的原因,是因為我聽進去了她的話,她又再接再厲“您和袁霖並不是相處不下去,夫人說的沒錯,之所以成這樣,並不是袁霖一個人的錯,您自己也不會沒有半點原因在裡頭,而且,剛才我瞧見姑爺態度誠懇,不像是是假話。”
我一直以來,以為無論發生任何事情,周媽永遠都會是站在我這方的,可現在看來,我錯了,她是站在我這方,可她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需要的,在她們認為,女人的需要,便是丈夫孩子婚姻,這是一個女人的保障,所以天下間無論多少男人,犯了多少錯誤,最終都能夠浪子回頭,千金不換。
更為諷刺的是,她們把這當做是一個女人的最終勝利,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周媽繼續在勸著我說“您就再忍忍,姑爺以後若是改了,您和他有了孩子,不就一切都好了嗎?為何要因著這點事情,而離婚,你一旦離婚,就意味著被休,那您的以後可怎麼辦,一輩子都上不了岸的。”
我疲憊的說“周媽,這些事情您彆管,穆鏡遲不是隨口一提嗎?還八字沒一撇,您也彆急。”
我知道道理是和她說不通的,所以隻能安撫著她。
周媽卻哭出聲說“而且、而且先生為什麼突然和姑爺提這樣的事情,您自己心裡不明白原因嗎?難道您和袁霖離婚後,轉而又給先生當妾室嗎?這像什麼話!”
周媽這句話,倒像是瞬間驚醒了我,對,穆鏡遲為什麼突然會提這件事情?他以前可是從來都沒想過,也沒提過的,這點我倒是未曾想到過。
周媽見我滿臉的愕然,顯然她也料到我沒想到這點,她聲音裡的哭聲未滅“以前還有可能,現如今是不可能的,您怎麼不為自己想想,您覺得您和先生之間能夠在一起嗎?在一起的了嗎?以前沒可能,何況是現在。”
周媽的話讓我覺得透心涼,這種涼還不是普通的涼,而是那種刺入骨頭的涼意,從腳底延伸,一點一點往上攀爬,然後滲透進五臟六腑,讓人瞬間清醒。
是啊,我和穆鏡遲在一起得了嗎?我們如何在一起?我們之前的種種,又是以怎樣一種關係來定位?一旦我離了婚,穆鏡遲又將怎樣放置我?繼續將我嫁給彆人,還是將我納妾了?
若是納妾,便意味著我要永遠都在王芝芝底下,被她俯視著,要和一個女人去爭奪一個男人的寵愛,和我最為鄙視的那種女人有何差彆?
可是,不離婚嗎?永遠都待在袁家?我做不到,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現在對於我來說,任何問題都不是大問題,而是如何脫離袁家才是大問題。
周媽還在哭,我動不了,隻能用手握住她的手說“您彆擔心,我不會走那一步的,我心裡有數。”
周媽說“小姐啊,我畢竟比您考慮的長遠,那些什麼情啊,愛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這一輩子,名聲最重要,潘金蓮為何遺臭萬年,您自己不清楚嗎?您可千萬彆走上這條。”
我沉默著。
之後那幾天我都表現得無比乖巧,醫生說讓我不要動,便不動,護士給我拿藥過來,便乖乖吃藥,穆鏡遲並不能時長來陪我,所以他會打發王淑儀過來問情況,不過我和王淑儀許久都沒打過交道了,她不會直接問我,而是問周媽。
??周媽對於我的轉變自然是高興的,和王淑儀滿口稱讚著我這段時間乖得不行。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雖然還是不能怎麼動,可醫生說允許偶爾翻翻身,這對於我來說,比之前好太多了,醫生的話剛說完,我便立馬讓周媽來翻動一下我。
周媽見我急成這副模樣,當即便笑著說“小姐,瞧您猴急成這副模樣。”
我在床上各種哀嚎說“快一個多月,我跟癱子一樣躺在這裡,你說我急不急。”
醫生和護士都站在一旁笑了,醫生說“您啊,是我們醫院最不讓人省心的病人。”
這個時候,門被人推開,穆鏡遲從外麵走了進來問“怎麼,又不聽話了?”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回頭去看向門口,穆鏡遲穿著黑色西裝,後頭帶著周管家,像是剛從哪個宴會上回來的一般,病房內的護士眼睛瞬間都直了。
我還從未見穆鏡遲穿得如此正式,以前的他不過都習慣長衫,從不穿正裝之內,今天這一回倒是破天荒,可就算是破天荒,我也依舊忍不住在心裡想,是真好看。
雖然平時他偏瘦,並不是結實那一款,可西裝穿在他身上,卻說不出的合身,不多出一寸,也不少出一寸,整個人看上去秀雅又儒雅,他身上那自帶幾分貴氣,讓人活生生生出幾分心猿意馬。
那些護士全都盯著他,穆鏡遲倒像是不自知一般,看向醫生問“可是又不配合了?”
那醫生當即笑著說“沒有,沒有,我們正在誇獎陸小姐呢,這段時間陸小姐真是配合的很,讓她不動,她便真的不亂動,藥也都準時吃了,而且昨天替她拍了片,她傷口已經逐漸愈合了,結合考慮到她確實在床上躺了如此之久,所以允許她翻動一兩下。”
穆鏡遲看向我,保持懷疑的態度笑著問“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