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河蟹!
小時候常聽人說起,林深時見鹿,海藍時見鯨,夢醒時見你。
但他們卻不知,這句話出自哪裡,又有什麼寓意。隻是覺得好聽又好念,便成為佳句了。
薄霧的名字也是取自裡麵,隻不過是後三句。
林深時霧起,海藍時浪湧,夢醒時夜續。
不見鹿,不見鯨,亦不見你。
句子是很美,所以當時薄太太才會給女兒取這個字,一個單名,意在單純,安寧,文藝。
但又為什麼單是這個字呢?
說來也就久遠了,當時薄太太和薄先生兩個人為了女兒的名字吵的不可開交,畢竟是疼在手心裡的孩子,取名對於文員家庭來說非常慎重。
霧字拆開,上麵是個雨,下麵是個務,薄太太是這樣理解的,雨雖潮濕,可雨過總會天晴,且它作為字頭,穩妥的將下麵的務字罩住,便是安穩之意。加之,務字再拆開,下麵是個力,即便被上方的部首保護著,她也應該有她的銳氣,有她自己的盾。
她希望女兒不管以後遇到哪個小子,都有人護著她,所以選了一個厚重的字。
薄先生起初並不讚成這個名字,說太過於中性了,不好。女孩子還是要取溫柔一點的名字。
可後來也不知是薄先生拗不過薄太太,薄霧還是薄霧,一早就取好,這一輩子都變不了。
後來薄霧也漸漸長大了,從開始寫這個字覺得複雜,到她心智成熟,寫兩個字卻覺得比平常人方便許多。
隻是她一直在糾結那幾句詞,林深時霧起,這本就是不好的征兆,薄太太怎麼會給她取這樣一個名字。
要是霧起,我拿什麼尋你,要是霧起,我拿什麼與你重逢,要是霧起,我怎能於千萬人之中認定是你。
所以,薄霧的情路也變得尤為坎坷。
二十歲之前沒有談過戀愛,薄太太說她太小不許,出自書香門第,家教也變得無比嚴格。
就連她的第一個對象,還是薄太太托人介紹的。
隻是薄霧沒看上,讓忙活了半天的薄太太大失所望。
此外,她在大學期間同另一個男孩有過相看順眼,對方比她大一歲,是一個理工男,戴著厚厚的眼睛,斯斯文文的,除了長相不是那麼出眾外,各方麵都很優秀。
那時候薄霧總是有不懂的功課就去請教他,他對她也是真心好,每次都耐心跟她講解。或許都太過稚嫩,所以相處起來彼此都謙恭禮讓。
薄霧懵懵懂懂,和他相處久了,看著周圍的人都在戀愛,也不知自己對他是什麼感覺。隻是後來那男孩出國留學了,家裡花光所有積蓄去培養他。
薄霧心裡失落歸失落,可也沒有到讓她痛哭流涕的地步。
或許初戀過了十七歲便不那麼痛了,所以她隻是微微有些傷感,以後那個人不會給她講課了。
直到後來遇到唐居衍,那個人才是真真把她傷過。
原來不是不會愛,隻是在懵懂的年紀沒有遇到一個讓你肝腸寸斷的人。當她遇到他時,她就知道,其實已經很晚了。
如果迷霧有出口,那麼,她希望牽她出去的那個人是唐居衍。
他們是在去年三月份結婚的,薄霧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天——風和日麗。
至於風和日麗到什麼程度呢?
他隻是跟她交代了幾句家裡的事情,就趕著去忙工作了。
他是做圖書公司的,一些出版社合作商有需要出版的稿子都會跟他聯係。
所以新婚的第一晚,他忙到深夜十二點才回來。
薄霧早已上床去睡了,她也不會傻到熬夜去等他。
隻是薄太太說,女孩在外麵要懂得讓著自己先生,不要凡事都給他難堪,搞得自己是女王一樣。也不要動不動就發脾氣,男人對這方麵很反感,要適當的跟他溝通,遇事溫和一點,才是婚姻長久之際。
當初結婚時,是唐居衍先找上她,在他一個同事的咖啡店裡,雙方父母安排的。
對方父母告訴他,女方家事清白,父親是區長,家裡世代都是公務員,有良好教養,女方也上過高等學院,跟他很般配。
都說男人三十而立,而他這個年紀還沒有結婚,可把二老急壞了,由此才給他介紹了薄霧。
他們是在見麵後一個月閃婚的,這在薄太太那個年代算比較罕見,她雖擔心女兒以後會不會被欺負,可還是相信唐居衍的人品。
那年,薄霧二十三歲,嫁給了一個比她大七歲的男子。
她靜靜的睡著,不知什麼時候竟感覺到身邊的床陷進去了一半,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是他回來了。
“吵到你了?”
關了燈,她看不清他的模樣,隻是聽到了他聲音裡略顯疲憊。
她半眯著眼,聲音啞啞的“沒事。”
而後唐居衍就在她身邊睡了下來,像是累極了,呼了口氣。
她背對著他,突然就沒了睡意,睜著眼看著窗外依舊黑透了的天。
其實她是認床的,第一天搬進他家,她剛開始睡不著,後來數星星數羊終於入睡了,直到他剛才回來,再次將她吵醒。
身旁的人呼吸很快均勻,薄霧不敢動靜太大,怕吵醒他,或許他真的很累吧。
當時薄太太說讓她結婚時,她起初還不願,她還沒找到一個特彆特彆愛的人,最後她又想通了,大學那麼多談戀愛的人最後又有多少走到一起呢?就算走到一起,又有多少不會因為各種矛盾而爭執呢?
薄太太說,唐居衍這種男人更有魅力,會疼人啊,她也就妥協了。
認識一個月,他給薄霧的感覺一直是高冷的,淡漠的,會合理的應對好跟她的關係,說的話沒有太多溫度。
當然,這種溫度指的是——他並不愛她。
唐居衍是薄霧第一個男人,她還記得那糟糕的一晚。
他工作回來的早,她還坐在客廳裡吃水果,順帶問了他一句“我剛洗好的,吃嗎?”
那傻乎乎的樣讓唐居衍微微歎了口氣,語氣淡淡的說“去洗澡。”
薄霧不是不懂,隻是沒想到那裡去,笑了笑“為什麼?”
大概……或許,那兩個字有點羞恥,唐居衍微微有些無語,隻丟下兩個字隨你,便去房間了。
後來薄霧一邊吃著獼猴桃,一邊玩手機,翻來覆去的想,才把這件事想通,頓時小臉一紅。
後來她乖乖去洗了澡,穿著一件淺藍色睡衣出現在他的臥室裡。
唐居衍拿著一本財經書,她走過去時,以為唐居衍看的太入迷並沒有注意到,剛想喊他,他卻先開口了“關燈。”
薄霧的臉又是一紅。
薄太太愛教導薄霧,女孩子要自愛,不要動不動就去和男性勾搭,正常的學習交流可以,但不要越舉,二十歲之前不準談戀愛,就算談戀愛,也不要隨意和彆人回家,以後擁有你的,一定要是一個值得的人。
她聽進去了,以至於躺在唐居衍身邊時,她僵硬的不知該怎麼做。
對方皺了皺眉,遲疑道“你沒有過?”
薄霧覺得羞死了,特彆是當一個男子問她這樣的話,她閉著眼,輕輕的“嗯”了一聲。
如白紙一般的薄霧,就這樣隨了唐居衍,他濃密的眉毛,帶著洗發水味的發絲,整個麵容,都一筆一劃的刻在她心裡。
其實唐居衍算得上是比較平易近人的,她問他什麼,他都會回答,她想要什麼,他也都會給。
大概人都對自己第一個親密無間的人懷戀吧,也許是那種感覺,又或許是那一份觸動。
所以薄霧常常會回想起那一幕,想著想著,就覺得臉紅的可怕。
後來他回家的時間都比較早,她在父親的安排下去考了公務員,工作還算輕鬆。
每次她一下班回來做好飯,唐居衍後腳也就跟著回來了。
他平時不怎麼笑,隻是回來後就愛看書,但大多都是她看不懂的。
她時常會問起他喜歡裡麵講的什麼,他也會不厭其煩的跟她講,高興時就對她笑笑,平時相處,也隻是淡淡的。
淡到可以用相敬如賓來形容,她不會去看他手機,他也不會過問她的生活圈。
唐居衍有時候應酬也會將她帶上,算是向其他人宣告,這是他的妻子。
他出門在外一直都是淡淡的性子,帶著幾分高貴,幾分清冷,你靠近時,他平易近人,你疏遠時,他就真的很遠。
這是一個剛到中年,成熟到不能再成熟的男子,薄霧起床總是起的晚,他會體貼的給她找好要換的衣服,也會給她偶爾做一次早餐。
當然,有時候他忙著出門也會忘,她就隻好在路上隨便買點包子吃。
後來唐居衍看不慣那些無良商家用爛肉做包子,還是心軟到早點起床給她做飯。
薄霧覺得薄太太的眼光是對的,雖然唐居衍不愛笑,不多話,可他會疼人啊。
她能感覺到,吃一個男子做的早飯,心裡會從清晨暖到黑夜。
她開始覺得,唐居衍是個時分妥帖成熟的人。她開始依賴他,偶爾會撒一些小嬌,他雖說她幼稚,可還是會任由她胡鬨。
一直到後來一個可怕的念頭滋生。
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他的呢?
她也不知道,或許就是那一次吧,所以為什麼古書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呢?
薄霧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男子,她性子溫溫的,不喜拿主意,在外麵也和他一樣不愛講話,可每次一到他回到家,她就有說比完的話要跟他講。
剛開始他雖不願她在耳邊嘮叨,總是拿著書看,可也會在她說到興致高時,也會回應她幾次。
可,直到那日——
薄霧剛洗完臉,見他又在看無趣的財經書,心裡莫名有些難受。
她強裝沒事人一樣問他“今天工作順利嗎?有沒有遇到什麼人?”
唐居衍性子沉悶,隻回答她“沒有。”
那一瞬間,薄霧差點踩空。
她看著他的側臉出神,想了很久今天看到的事。
最終她還是忍不住,啞著嗓子,呆呆的看著地麵“那為什麼我看到你和一個女人在一起?而且我聽說,那個人是你前女友?”
沒錯,她在今天回家時不小心在路邊看到了,真真切切。
都說男人忌諱這三個字,一旦女人提前,便就是挑刺,意味著大戰開始。
唐居衍一樣,他蹙眉看著她,想說什麼,卻又不想解釋。
他這是什麼意思呢?
那個會體貼到給她做飯的男子,眼中有了不耐煩的情緒。
薄霧生平第一次麵對男子有了想哭的衝動,那種全心全意的依賴,到最後那個人不屑一顧的感覺,難受的讓她喘不過氣。
“你給我一個解釋好嗎?就一個。”她祈求的看著他。
唐居衍這才看向她,見薄霧一臉委屈,不禁歎了口氣“那麼我告訴你,隻是去見了一麵,你相信嗎?”
“我信,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要見她?”
大概女人這種追根問底的話題都讓人反感,唐居衍不是那種很有耐心的人,所以他想,薄霧問出這個,就一定會有下一個。
他覺得有些頭痛,揉了揉太陽穴“薄霧,你不小了,就算我給你滿意的答案又能怎樣?就算我還愛她又怎樣?和我結婚的是你,睡在我旁邊的是你,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你明白嗎?”
薄霧被唐居衍一番話擊的潰不成軍,她站在離開一米遠處,微微長著唇。其實她哪裡懂這些呢?她隻是一個第一次愛上一個男子的小女生心理,她怎麼會考慮到那麼多呢?
可她沒有愛過彆人啊,她愛的一直都是唐居衍,可他,是不是卻愛著彆人?
見過太多家裡娶一個,卻愛著初戀的例子了,薄霧想了千百種可能,最後隻能得出的解釋是,唐居衍還愛他從前的女人。
不是沒有想過會有和他鬨翻的一天,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