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這上麵,近似方台,四壁凹入,浮雕雙螭捧壽,用的是栽榫跟下麵的大方幾聯結。這大方幾看似分了兩截,實際上是兩截相連,四腿都是一木連做,工藝極為精巧,是件不可多得的巧作。”
售貨員的業務很熟練,介紹起這些舊家具來引經據典,頭頭是道,聽得陶玉書和阿毛這個小老外一愣一愣的。
“工藝是挺精巧,可惜臃腫了點。”林朝陽說道。
售貨員聞言微微一愣,僅憑這一句話,他便知道自己今天是碰上行家了。
他平時接觸顧客,大多數人都是外行,隻要聽了他的介紹,基本都會產生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可林朝陽的反應卻十分淡然,並且一句話就切中了這件家具的弊病。
這件明製的方台用料紮實、工藝精巧,保存的也完好,唯一的缺點就是臃腫。
“您真是好眼力!這件台座哪兒都好,但唯一的缺點就是犯了笨拙臃腫這個毛病,我們廠裡的老師傅也是這麼說的。”
陶玉書聽著售貨員對林朝陽的稱讚,麵露欣喜,悄悄問他:“你還懂家具呢?”
“不懂。看了幾本書,瞎說的。”
陶玉書的美目瞟了他一眼,那眼神是在說他假謙虛。
售貨員給三人介紹了好一會兒,這裡的舊家具基本都是明清的家具,其中不乏精品。
林朝陽指著一對清代乾隆時期的紅木雕龍紋大多寶閣問道:“這件多寶閣多少錢?”
“這是一對,要六百塊,而且得是外彙券。”售貨員回道。
陶玉書聽著這個價格吃了一驚,“好貴啊!”
這年頭一件普通家具就是幾十塊錢,用料再好點的一百多塊錢也足夠了,這件多寶閣卻要六百塊,而且還得是外彙券,以這個年代的物價來說幾乎是天價了。
售貨員笑得有些靦腆,說道:“確實是貴了點,我們這裡的舊貨一般都是賣給僑胞的。”
陶玉書點了點頭沒說話,看向林朝陽。
“這件我要了!”林朝陽說道。
然後他又指了指旁邊的兩件家具,這兩件家具都是明黃花梨交椅隻是製式不同,一件官帽椅,一件是單靠背帶搭腦的。
這三件家具是舊貨區域裡品相最好的,要是放到後世在拍賣行裡,基本都得是兩千萬人民幣起步。
三件家具一共花了林朝陽1150塊外彙券,付完了錢,他有一種撿到寶的快樂。
他的這種快樂,陶玉書和阿毛是無法理解的。
一下子就花出去手裡八分之一的外彙券,陶玉書有些肉疼,問道:“你買這些家具能用嗎?”
“這些是古董,當然不能用,咱再買點彆的不就完了嗎?”
來家具店好一會兒了,經過售貨員的介紹陶玉書也知道,龍順成這裡不管是新舊家具,都有創彙任務,很少一部分不需要用外彙券的家具,也得有票才行。
“你有票?總不能用外彙券買新家具吧?”陶玉書心疼的說道。
林朝陽笑了笑,“弄幾張票不就完了嗎?”
他說著,朝售貨員問道:“小兄弟,我們要添置點新家具,你們這些職工手裡有家具票嗎?”
這年頭,各單位都有屬於各單位的福利,你在醬油廠上班,就肯定不會為吃醬油發愁,你在自行車廠上班,也不會為自行車票發愁。
在家具廠也一樣,龍順成的職工們半年就可以分到一次家具票。對於家裡不需要家具的職工來說,這就相當於是發錢。
林朝陽剛在他們店裡花了一千多塊外彙券,眼睛眨都沒眨一下,這可是如今少有的大主顧。
“上個月我們廠裡剛發了一批家具票,就是不知道他們還留沒留在手裡。您都需要什麼票?我給您問問我同事他們。”
“凡是家裡用得上的,都需要。”
聽著林朝陽的語氣,售貨員高高興興的去後麵廠裡問了一圈,然後給林朝陽帶回了一個消息。
“就一張床票、一張衣櫃票。”
家具票是結婚必需品,曆來緊俏,而且票證都有時效性,能有兩張票已經不容易了。
經過一番溝通,林朝陽花了二十塊錢人民幣外加五塊外彙券換來了兩張家具票,又付了七十四塊錢買家具。
算上三件舊家具,林朝陽一共買了五件家具,他跟家具廠門市部經理提出送貨上門,對方一口答應了下來。
臨走前,林朝陽又問那個麵相憨厚的售貨員,“小兄弟,貴姓啊?”
“您客氣,我姓張,叫張貴和。”
“貴姓啊!”林朝陽誇了一句,說道:“回頭你幫我留意著,你們廠要是進了品相好的家具就告訴我一聲。”
說著,他將一張五塊麵值的外彙券悄悄遞給了張貴和。
張貴和連忙推開他的手,說道:“您給我留個地址,回頭我通知您。”
見他不收外彙券,林朝陽也沒有強求,點了點頭,又說:“家具票你也幫我留意下,我們家還缺不少家具。”
“沒問題。”
張貴和高興的應了一聲,林朝陽出手闊綽,而且還有外彙券,誰手裡要是有票證,巴不得跟他換呢。
給林朝陽牽個線,他在同事中間也有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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