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康卻是一怔,菡兒幾時來的?也隨父親一道來了望平?方才父子相見答對之時並未提及此事。
雖年歲相差五六歲,可這對兄妹間向來手足情深。這淘氣妹子自小便與長兄走得近些,與次兄公孫恭卻稍顯生分,許是應了小娃兒更願與大孩子玩耍的說法。
在長兄年前成婚之後,彼此相見再不若兒時頻繁,自那時起,每次見著長兄都會討要個小玩意、小禮物啥的,並不在乎是什麼,隻在意有無,否則便廝纏不放。
公孫康若不發誓賭咒,萬萬莫想脫身,此事已成這對兄妹間獨有的樂趣。
被征召戍邊之後,兄妹更是多日未見,如今突在望平聚首,而公孫康並未提前備下禮物,想起此事未免頭大如鬥。
好在此刻公孫菡驚喜之餘,並無心討要禮物,隻輕盈蹦跳著進屋,一把揪著長兄衣角上下打量。
“長兄黑了,也結實了,嗯……看著越發沉穩了。可是除了在嫂嫂心裡,哪裡還是個少年郎了?”說罷菡兒以袖掩唇,笑嫣如花,雙眸靈動間流露出慣常的戲謔之意。
公孫度手撫頜下短須,眼角蓄滿了笑意,此等天倫之樂,為人父母皆喜聞樂見。細細算來,自己身邊也是許久未有如此的兒女嬉鬨了。
公孫康被小妹戲弄了個臉紅,不知是那一聲嫂嫂的緣故,還是被當作少年郎的尷尬,急伸手扯出衣角辯道“半年未見倒是長了個頭,卻惡習不改,刁蠻依舊!菡兒你莫要做怪戲弄為兄,那詩句是一少年友人所做,方才誦與阿父聽,誰知門外還有個偷聽牆角的小貓兒。”
公孫菡立即瞪大了眼睛,小嘴嘟嘟著嗲怪道“喔……!菡兒聞聽長兄回返,急趕慢趕前來看望,卻被當作小貓兒偷聽,長兄好沒良心!阿父,你看……長兄欺負我,兒不依……”
方才一直牽扯著長兄衣角的小手,此時已經熟門熟路挪到了公孫度的衣袍上,不住地撒嬌扯動,拽得公孫度左右晃悠個不停。
公孫度全身鬆弛下來享受這一刻,無奈卻愜意地哈哈大笑,伸手便習慣地去撫摸愛女烏黑的秀發,手伸一半卻頓住,輕咳兩聲改去試圖扯回自己的衣袂。
心中不由感慨,這膝下愛女初長成,某些過於親昵的舉止可就不甚合適了。
公孫康此時自懷中掏出一枚樺木哨來,炫耀地朝公孫菡一擺,卻雙手遞與阿父,趁公孫度去看木哨時,快速對菡兒做個鬼臉。
“這又是何來曆?”公孫度自然而然發問。
與方才父子對話的氛圍大為不同,此時公孫康輕鬆地娓娓道來山中獵戶勇鬥高句麗匪兵,以及靠山屯村民以此木哨報訊示警,彼此呼應將匪兵幾近全殲的大致過程。
當談及高進父子利用陷阱設伏,又趕回屯中血戰一場救助鄉親時,其驚心動魄之處,直令公孫菡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不知不覺一雙小粉拳已攥得緊緊的。
被嗬護在府第的四方天裡,成長於無儘寵愛的溫柔鄉中,無憂無慮的花季少女,本就無法想象牆外的世間冷暖、弱肉強食,那種匪夷所思的殘酷無情、生死存亡,更是無從接觸,此時聽來猶如天書一般。
原本隻在大鼓、百戲中存在的傳奇故事,似乎隨著長兄的述說活脫脫跳將了出來。尤其在長兄自腰後取出那柄手斧示於阿父時,菡兒更是嚇得睜圓了純真無邪的雙眸。
“他,怎會如此厲害?”強烈的震撼之餘,公孫菡懵懂地問道。
外麵的天地間,竟是如此混亂、如此血腥嗎?為何此前,我都聞所未聞……
“高旭身為獵戶,身手自然不俗。”公孫康隨口回應。
可是,這少年該是何等粗野強悍,才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數名匪兵?相比更為窮凶極惡的對手,他豈不是如殺神一般青麵獠牙?
聽上去他也頗為果敢……可是,這種種雜亂的碎片,怎生也無法與方才作詩吟賦的少年合而為一。
公孫菡內心不禁紛亂莫名,彼此迥異的幾個虛幻形象在心中碰撞糾纏著,無形間攪亂了一湖靜靜的秋水。
芳心繚亂莫名,這到底是怎樣一個快馬馳騁、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他……名叫高旭?
公孫菡懷揣著百轉千回的少女心思,雙眸顧盼時卻無意間被阿父手中木哨所吸引,於是心念一轉,向阿父麵前伸出小手,俏生生還透著潤紅的掌心向上,無聲地抿著唇角,眼巴巴盯著那木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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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度早已熟悉愛女的嬌嗔做派,瞅見了便禁不住一樂,區區樺木哨而已,便是金哨玉哨又如何?毋須考慮,說給也就給了。
公孫度隨手就將樺木哨放於少女的手掌心裡。
“還是阿父最疼我了。”公孫菡乖巧道,握著木哨向公孫度翩然一禮,黛眉一挑,雙目示威般斜睨了長兄一眼,極為洋洋自得。
公孫康暗道不妙,菡兒這言語動作分明是將此物占為己有樂!可這分明……我隻是拿與阿父看一眼而已,公孫康悻悻然回瞪菡兒一眼。
公孫菡得了便宜卻不依不饒,撅著小嘴幽幽道“長兄此次回返,可有帶禮物給菡兒?”
公孫康不禁再次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氣,眨巴幾下眼睛沒好氣道“菡兒你……那你手中拿著的是何物?”
“樺木哨啊!“公孫菡故作無辜狀。
“那豈不就是禮物?”公孫康有些氣急敗壞。
“這是阿父送與我的,與你何乾?”公孫菡歪頭驚訝道。
同時伸出蔥白纖長的食指,在公孫康眼前晃了一晃,“長兄記著喔,你還欠我一個禮物!若要賴賬,我可不依!”
公孫康在一旁為之氣結,公孫菡卻腰肢輕擺轉身道“阿父,方才來時忘了說,阿母讓兒帶話,說是秋夜雨更寒,還是早些歇息方好。”
轉眸再想了一想,“嗯……沒了,兒也去歇息了。”
說罷款款一禮,對著公孫康驕傲地抬起下巴,娉婷離去,手中緊握著樺木哨。
公孫度沒有忘記稍早時在城頭之上,緊貼夫人耳邊所言的那句少兒不宜之語。
責無旁貸啊!大丈夫自當是言出必行。
公孫度立起身來對公孫康道“今夜且如此罷,明日朝食後,你去引獵戶來衙署會見。”
頓了一頓,又補充了一句“那少年聰穎過人,怕是已料知你的身份了。”
正躬身領命的公孫康聞言怔怔立在原地。
“倒也無妨,且看明日那少年如何作為。”
公孫度輕飄飄留下一句話,悠然邁出書房向後院內宅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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