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如何?擒之?還是殺之?”田韶早已失去神采而顯得瘦削的臉上,渾濁的眼珠子終於動了動,由目視虛空轉望向田瑞。
田瑞恭謹陪笑道“兒正要去詢問那東麵來人的意圖,若是高家子,不消說便就地砍了,若是擒來夫餘王子或者太守之女,難說還另有他用。”
田韶長長歎了口氣,空洞洞地冷聲道“你既已有了盤算,便與那人協商著辦吧……”眼神重又恢複木然,半眯著眼皮盯著前方的虛空。
該來的,遲早會來。突然感覺乏了,分外的索然無味,此生徒然勞碌一場,費儘心機無數,到頭來卻是一場空,真的是厭倦了這一切……
偏房之內終於發出了一陣響動,疤臉漢子扶莫似乎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此時大踏步走出來,身後跟著幾名高句麗隨從,最後才是滿麵奉承訕笑的田瑞。
“逃了一路,也該動動了!”扶莫粗啞的嗓門傳入田韶耳中,草廬內的家奴及死士聽見這邊發話,也陸續來至院中。
看了看恍若聽之任之,儼然不再參與決策的田韶,擺出一副不在意的聽天由命狀,而另一位世家子田吉聞聲早不知溜進哪個偏房躲了開去,扶莫哧聲一笑也不去管他,轉首對著田瑞及卞貴吩咐道“勞煩二位,為俺們準備一些物事。”
早鶯爭暖樹,和風綠水岸。這一日依然是一派春光晴好。公孫菡領著兩位小丫鬟緩緩漫步於二龍古堡之下。
今日打算將天鵝放生後順道去遊覽古堡美景,便特地往古堡下的湖畔靠近了些許,離著裡許外的望平城就稍遠了些。
古堡下湖畔東側的官道左近,依舊如往日般散布著些附近的農家小販,兜售胡餅、米糕、酥酪、乾果、酸馬奶、桃花釀等點心酒飲之物,還有一位老伯紮了幾個漂亮的紙鳶,擺掛在道旁的樹杈上,長長的鳶尾隨風輕揚。
孩童戲水邊,忙趁春風放紙鳶。春暖花開以來,這湖畔綠草地上幾乎每日如此,隻是略有人多人少的差彆而已。
孩童們開心的歡叫聲裡,一線上青天,小兒仰麵看。與此同時卻有人在往下看,以青石壘砌修繕完畢的古堡上,有幾位戍卒四處哨望,時不時心癢難耐,俯身去看不遠處悠然閒適的三位明媚少女。
清純俏麗,婉約娉婷,湖光山色掩映下宛若另一般景致。
春光普照世間萬物,眾生皆會懷春。一名年輕的戍卒呆呆望了半晌,不禁咂嘴念叨著“那大家閨秀俺可不敢想,身邊的小丫鬟瞅著都如此水靈,不知俺有沒有福氣,討一個這般的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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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便引來身邊幾名同袍的嘲弄打趣,當真是架梯上天,癡心妄想,你還不如順著紙鳶的牽線爬上去更省事!
這幾位戍卒,正是在屠戮世家豪門那個淒冷清晨裡心有不忍暗自感歎的幾人,此時並未見那沉穩老卒的身影。
此刻被那年輕小卒直愣愣俯視著的丫鬟萼兒正在犯愁。
萼兒苦著粉嫩的小臉對公孫菡說道“若是被高家……郎哥兒瞧見了,豈不又是一場誤會?”
“他怎想是他的事!我怎做是我的事!”公孫菡下頜一揚,翹挺的鼻尖映著柔和的日光,彰顯著矜持與驕傲。
見小娘子的脾氣又上來了,萼兒婉轉一聲歎息,“哎!不知是誰,事後卻懊悔,倚窗垂淚……”
“萼兒!彆瞎說,你究竟是哪邊的?”公孫菡嘟著嘴生悶氣。
萼兒捂嘴吃吃地笑,身旁的蘋兒手裡捧了一塊點心,邊吃邊撇嘴道“何必呢?彼此歡喜,卻糾結得要緊!”說著突然抬頭望著遠處道“喏,黑王子又來了!”
簡位居有些無精打采地領著幾名隨從,各自騎在馬上緩行而來,一名隨從手中還拎著那一黑一白兩隻天鵝。今日聽從那小娘子之言去將天鵝放生,也意味著從今往後,再沒有機會去廝纏這位令自己魂不守舍的少女。
因此今日的夫餘王子便一反常態,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原先在夫餘國求偶,可從未如此碰得鼻青臉腫。說起這個,不由想起那日在衙署門前,被那漢家少年飽以老拳留下的幾處印記,直至此時可還隱隱作痛,臉上的紫黑眼圈尚留著一絲若隱若現。
抱著與對方決生死之心,盤算著借此除去情敵,卻被對手三拳兩腳便分了高下,據說還是手下留情的結果。
這無疑對身份貴為夫餘王子的簡位居而言,信心與顏麵都遭受了雙重打擊。簡位居鬱鬱之際,今日卻在街麵上偶遇太守的次子公孫恭,說是前去放紙鳶耍一耍散心。
公孫恭平日並不出衙署,隻在後院裡玩貓逗狗,遛鳥投壺。今日阿父阿母皆不在,便鬨騰的離譜了些,被兄長數落了一通後二人發生些口角。
“你雖長我幾歲,可彆忘了我卻是嫡子!”同父異母的兄弟二人之間本就不甚親密,隨年歲增長更是各有各的脾性,兄友弟恭也隻是場麵上的姿態而已。
公孫恭惱怒之下,口不擇言揶揄了兄長一句,不顧公孫康神情尷尬地立在一邊,便堵著一口氣出來消遣。見身後跟隨了兩三名家仆,生性冷僻的公孫恭滿臉厭惡地將其喝退。
獨自無所事事在街麵上閒逛時,恰巧遇見了夫餘王子簡位居。這王子看中了自家胞妹有事沒事就登門造訪,三番五次後見過幾麵,彼此倒是頗為熟悉。公孫恭見到天鵝來了興致,便隨口聲稱前去湖畔放紙鳶耍個痛快。
簡位居索性邀來一道同行,有這位太守府的公子相陪,料他那脾性不好侍弄的小妹總該留幾分顏麵吧……
如今見到不遠處亭亭玉立的那個倩影,還是那麼婉約動人,依舊是勾走了自己的魂魄,此時此刻卻少了幾分衝動,多了幾分沮喪。心中止不住地暗罵,俺們夫餘國怎麼就沒有如此嬌媚的女子呢?!
公孫菡今日許是顧忌些什麼,換了一身火紅色多褶寬裾襦裙,上緊下鬆輕靈飄逸,同時避開了與黑王子銀白錦袍相互重合的顏色。
說起這一點,還得要感謝那位少府掾史呂方,此人通過公孫康善意地提醒了一句,夫餘人但凡出入重要場合或者出外會晤,為顯鄭重其事,必穿全族皆崇尚的白色衣袍。
為免黑王子繼續聒噪,也免得某個呆頭鵝萬一碰見了,真得再生誤會。公孫菡雖然嘴硬,還是選了白色之外的顏色。
見到黑王子一行懨懨行來,公孫菡此刻顯得有些不耐,目光流轉中又在那幾名隨從身後,見到自己的胞兄公孫恭也騎著一匹馬跟著,身子正歪七扭八在馬背上扭動,好像不住挪動的臀下有釘子也似,顯然並不能駕馭隨心。
他怎麼會一同跟來了?這又是鬨什麼花樣?還嫌不夠亂的嗎?公孫菡不免心煩意亂,氣鼓鼓地扭頭向另一個方向望去。
隻見官道上正有幾名耕夫趕著輛滿載的大車向望平而來,後麵還跟著幾騎獵戶打扮的漢子,被走得慢的大車擋住了去路,正罵罵咧咧地策馬從一旁的草地上繞過去。
幾名獵戶再轉回官道上時,恰恰繞過了公孫菡三人,將那一側的幾名侍衛隔在了外圍。
公孫菡突地怔住,整個身軀為之一僵,伴隨著渾身的寒栗——眼前這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幕,竟然莫名的似曾相識,令她驀然生出濃重的不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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