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暮之雲!
雲霄靜靜的聽著,心裡卻一陣刺痛,伴隨而來的還有殺人的衝動。
他一言不發地執起她的手,解開紗布巾,非要親眼看看她的傷——白皙柔嫩的手指血肉模糊,還有幾處燒傷,挑破了水泡才包紮起來,一看就知道有多疼。
那雙幽邃的黑眸閃過一抹利芒,仔細的將紗布巾重新纏好,才沉聲道,“後來呢?”
慕榕呆呆地看著他的動作,聞言笑了笑,心虛地收回雙手藏在背後,才又活靈活現的說下去。
她讓小蕊儘快回去水月軒,做好離開的準備,等到天亮,一定會有慕家人來接她們走,務必要謹記,除了慕家人,誰都不能信。
慕榕安排好兩個丫頭的後路,等到體力稍稍恢複,就趁亂摸到鬆韻園,那裡火勢已歇,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
以她當時的狀態,絕無可能翻牆,被當場活逮的機率實在太高,左思右想之下,采用了一個最經典的方法——爬狗洞!
鬆韻園的圍牆被燒崩了一個缺角,她找了一個水缸,把自己全身都浸濕,忍著灼燙的高溫,把自己從那個小洞塞出去。
說到這裡慕榕還不忘要抱怨,都怪雲霄前一晚讓她吃得太飽,差一點就卡在洞口動彈不得。
想想如果越獄卡在狗洞被抓回來,她乾脆不用費心吵著和離了,乾脆一頭撞死,省得丟人!
雲霄忍俊不禁,唇邊星星點點的笑意暈染開來。
明明是九死一生的險境,在她眉飛色舞的生動描述之下,聽起來還挺正麵勵誌的。
慕榕橫了他一眼,她當時可慘了,費儘吃奶的力氣爬出那個狗洞,身上好幾處都血肉模糊,活像亂葬崗爬出來的厲鬼,著實有點紮眼。
為了要掩人耳目,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把自己弄成一顆黑不溜丟的煤炭球,接著一頭紮進街上的乞丐堆,給自己做了超完美的掩護。
此時有一個人崩潰了——青洛,他不可置信地趴在屋頂上,兩眼淚汪汪,誰能想得到一個姑娘會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還大膽的在街頭蹲了一整晚?
堂堂一個尋蹤手,卻被這麼低級的偽裝給矇騙過去,他不要麵子的呀!
而慕榕安靜端莊地扮了兩天的乞丐,一邊思考人生,一邊盤算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
她確實想過詐死逃出京城,躲到沒人認識的地方,隱姓埋名重新開始。
但想想吧,卻是心有不甘,她連死了都要冠上四王妃的名號,多晦氣呀?
況且墨景熙欠她的債罄竹難書,她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怎麼對得起他跟楚晴嵐聯手給她吃了那麼多苦頭?
於是天一亮,她就直接殺到大理寺,鬨了個天翻地覆,原因無他,還跟乞丐有關。
京城曾經流傳過一個故事,多年前,慕榕為了一顆肉包子暴打過一個小乞丐,動手就算了,還義正詞嚴的教訓了對方一頓,後來這個暴行直接促成了慕太師開辦義學私塾。
當年那個小乞丐正是第一批獲準進入私塾的學子,他就像一塊璞玉,被慕太師一眼相中,仔細的雕琢了一番,最後成為天聖國史上最年輕的大理寺卿——顧旻。
慕榕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要是顧旻刻意挾怨報複,她這局就玩完了,不是被逮回四王府,就是喀嚓一聲掉腦袋的下場。
不過她依稀記得那個小乞丐的眼神,即使被原主暴打一頓,卻沒有半分恨意,有的隻是滿滿的不甘心,不甘願自己屈居人之下,不甘願當個由人踐踏的螻蟻。
那樣明亮的眼神,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
總而言之,她豪賭了一把,而且最後贏了,結論隻有一個字——爽!
慕榕笑得開懷,雲霄卻毫無預警的俯身靠近,灼熱的鼻息近在咫尺。
她莫名的心慌意亂,想推開他又怕碰著胸前的傷口,語無倫次地掙紮,“喂,你那個,我們”哎哎哎,該不會又要親上了吧?
她幾乎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香,心裡的小鹿撒開蹄子瘋狂亂撞,又是要心臟病發的節奏呀!
然而雲霄隻是張開結實的臂膀,輕柔的將她擁在懷裡。
呃慕榕渾身僵硬地靠著他的肩,雙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擺,也不是說她心裡有多意外,就是有一丟丟的失落,跟莫名其妙的悸動,還夾雜著一咪咪的歡喜。
總之就是一言難儘。
“你你不怕”被撞見了有辱名節?她又結巴了,腦袋一片空白,話也說不清楚。
“不怕。”雲霄氣定神閒的靠在她耳邊,薄唇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臉頰,“莫非妳怕?”至於怕什麼,他也沒弄清楚,總之激將法先用了再說。
偏偏慕小姐最吃這套,開什麼玩笑?她是條漢子她怕過誰?
“我才不怕呢,該擔心的人是你好唄?”慕榕豪氣的反手扣住他寬厚的背脊,輕拍了兩下以示安撫,嘴裡卻試探地問道,“兄弟,你氣還沒消?”
兄弟?雲霄不禁氣結,還叫他兄弟?這腦回路夠清奇的了。
他微微收緊雙臂,順理成章地說道,“嗯,妳待如何?”
聽完她這兩天的遭遇,雲霄什麼都不管了,隻想好好感受她的存在,他心疼了,如此而已。
慕榕不知這位大哥的內心戲有多豐富,想了想,勉為其難地說道,“那好吧,你想罰我就罰吧。”
反正被抱一下又不會少塊肉,她就當作是一個完全符合國際標準禮儀、非常友好而漫長的擁抱吧。
但慕榕忘了她是一個多麼錙銖必較的人,墨景熙隻是想牽牽小手,她就麵不改色的坑他銀子——那還是在合法夫妻的狀態下,一個子兒都不能少給。
而且墨景熙隻要言行稍有曖昧,她被噁心到了說吐就吐,非常樂意用具體行動表現自己有多噁心他。
現在她卻慢慢的在雲霄的懷抱裡放鬆下來,自動尋了個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窩好,緩慢地閉上眼睛。
沒辦法,她快累死了,這個擁抱莫名的讓她感到安全,這一世愛她護她的人都在身邊,還有這大兄弟也在,終於不用再提心吊膽哎,她好幸運呀。
良久,慕榕輕聲呢喃道,“我現在不慘了,你還會來看我嗎?”手心拽著一片玄色雲紋的衣角,像隻小貓般信任的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