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暮之雲!
慕榕說得跟過家家一樣輕鬆,雲霄卻看得分明,懷裡的人兒,眼眸中閃動的光芒溫暖而炙熱,聰穎通透,隱藏在張揚肆意的外表之下,是一顆美好動人的純善之心。
“妳三哥同意了?”雲霄沒多說什麼,隻是低頭問道。
慕榕賊兮兮一笑,像隻憋著壞心眼的狐狸,“他同意管什麼用?我家老頭子同意就成了。”
這就叫做擒賊先擒王,想逼一個人就範,先說服他頂頭上司,家裡老大一聲令下,三哥還不就得屈服於她的淫威嗎?
雲霄看她笑得眉眼彎彎,頓時有點同情慕陽,不過也就是那麼一點。
“妳跟慕太師商量去吧,不成的話,有我。”他淡淡的說道,又是一副霸氣無邊的口吻。
慕榕眨巴著澄澈靈動的大眼睛,心裡好像有根羽毛撓啊撓,沒來由的湧上一層暖流。
“我這計劃可是個坑,坑爹又坑哥,說不定連彆人的爹爹跟哥哥都會一起坑進去,你不覺得我好高騖遠?胡搞瞎鬨?”她有些不敢置信,沒想到他連細節都不問,就表態給她撐腰?
雲霄彎起唇角,笑容仿若鍍上金黃色的暖芒。
這女人既然鐵了心要挖坑,那肯定不會是小打小鬨,必然是天坑,他還不暸解她嗎?
“瞎鬨也無妨,妳開心就行,一切有我。”他說得理所當然,順手來了一記摸頭殺——靠!殺傷力太強了!
慕榕心態直接崩了,捂著怦怦亂跳的心臟,好半天都回不了神。這男人從保持距離到零距離,還真是用鬼速狂飆啊!
這一夜,凝玉軒書房裡的青銅雁魚燈,徹夜畫燭熒火,久久未滅。
慕榕暫且拋開心中的小鹿亂跳,軟磨硬泡,纏著雲霄給她細講天聖國的軍武實力。
雲霄話雖不多,但涉獵甚廣,看的兵書也多,對於軍事部署頗有見地,過去慕榕隻能在博物館裡看到的各種冷兵器,雲霄信手拈來都能說上些操作原理,她毫不掩飾自己的狂熱,追根究底,問得钜細彌遺。
對一個冷兵器狂魔來說,無異於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她求知若渴的探究細節,恨不得把墨雲霄的知識都搬到自個兒腦袋裡來。
雲霄再次發現小女人又給了他驚喜,她不僅對兵器頗有涉獵,連行軍布陣都很有自己的見解。
他隨口提了幾句弓弩兵和騎兵如何相生相殺的部署,慕榕不以為然地表達了相反意見,討論了幾句,就興致勃勃地拉著他比試,還把首飾搬出來充當沙盤推演的兵棋。
連太後娘娘賞賜的玉鐲子都被充當成敵軍的攻城車,滿臉勝負欲,一心隻想打亂他的布局。
你來我往幾個回合,墨雲霄從讓五步到讓三步,深深覺得這姑娘還真是特彆。
她沒有一分大家閨秀的樣子,卻如此熠熠奪目,讓世間所有才貌兼備的佳人,都被打擊成了庸脂俗粉。
直到夜色深沉,慕榕才體力不支,手裡握著一枚玉梳子,趴在軟榻上睡了過去——那可是她大殺了雲霄五千兵馬的戰利品。
雖然知道雲霄是故意讓了一手,她還是樂不可支,比得了什麼封賞還開心。
雲霄輕輕的把她抱上床,小心翼翼的掖好被角,坐在床邊靜靜凝視她像孩子般的睡顏。
平常都是她說著,他聽著,也許是今夜心思浮動,雲霄突然有了說話的興致。
修長手指輕撫她細致的眉眼,嗓音低沉如夜風,“榕榕,妳永遠不必擔心我與墨王為敵。作為墨王,他有他的身不由己,但我隻是雲霄,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護著妳,和妳心中所愛,絕不相負。”
他從不輕易許諾,但也卻不輕易負人。一言既出,便不惜用性命相護,就像他曾立誓守著這片江山。
慕榕睫毛輕顫,似乎在夢中也有所感應,握著玉梳的手指竟慢慢的,越握越緊
窗外天色已經濛濛亮,雲霄俯身輕輕在她額頭上一吻,和往常一樣從窗戶離開了。
床上的人兒緩緩的睜開眼睛,怔忡的輕撫額頭上那抹溫熱的觸感,白皙的小臉一片嫣紅,拿被子蒙著頭,欣喜的笑了。
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正所謂一陣秋雨一陣寒,世間的花紅柳綠都已逐漸凋零,唯有某些死灰複燃的春心,還在蠢蠢欲動,期待新的生機。
過去慕榕還是四王妃的時候,慕太師跟夫人嘴裡不說,但卻時常坐在凝玉軒的桂花樹下,看著院子裡的一草一木出神。
好不容易女兒對墨景熙死了心,經曆過一番波折,轟轟烈烈的從四王府脫身,如今傷勢才堪堪痊愈,還沒過上幾天安穩的日子,麻煩就又找上門了。
墨景熙,天聖國最富聲望的皇子、皇後唯一的嫡子、慕家四兄妹眼中殺千刀的蠢貨,竟然還敢給臉不要臉的上門求原諒?
話說四王爺閉門思過,抄寫經書獻給太後禮佛,此舉讓皇帝龍心大悅,下令解了禁足,而墨景熙再次出現在朝堂,又是往日那溫文儒雅、玉樹臨風的翩翩皇子。
他解禁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六王爺墨景淵手中拿回督辦迎秋禮的權責——這可把墨景淵高興壞了,這種文謅謅的繁文縟節愁死人了,他隻個胸無大誌的皇子,哪懂那麼多國君祭天的繁文縟節?光是禮部呈上的各種儀製造冊,都快看得他原地坐化。
終於能卸下這個苦差事,墨景淵開心得從西郊一路策馬奔回六王府,大睡了三天三夜。
由於迎秋禮是皇帝主祭,自然瑣事龐雜,墨景熙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卻總能抽出時間拜訪太師府。
然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慕太師總能完美避過與墨景熙正麵遇上,多半是慕安出麵陪著四王爺閒話家常,末了再親自送四王爺出府,從頭到尾一團和氣,墨景熙卻一句關於慕榕的話都沒問上。
這世上,可不是誰都能從慕安口裡套出一字半句消息。
慕安當年在國子監名氣與墨景熙不相上下,乃科考狀元郎,官拜參知政事,平日謙衝有禮,但忽悠人於無形的本事,儘得慕太師真傳。
往往忽悠了人,人家還要對他感激涕零,恩同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