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朝食,張楚便前往了務本坊。
務本坊是大唐讀書人心中無比重要的一個坊市。
順著朱雀大街一路向北,就在太廟一牆之隔的外側,便是務本坊了。
國子學,太學,四門學,書學,算學,律學這六學都在這裡,占據了大半個務本坊,而另一小半則是被弘文館占據。
在務本坊的另一側,就是孔廟,這裡香火很鼎盛,不少學子時不時的就會來這裡禱告一下。
張楚當然是去的國子學。
國子監的辦公地點,就在國子學中,畢竟不論自己這個國子監助教去六學一館中的哪一個,都要在這裡商議出個結果。
張楚並沒有下馬。
直接坐在馬背上,踩過國子學高高的門檻,在一眾國子學學生奇怪的目光中,休憩著閉著雙眸,直奔國子監樓閣。
“這人是誰?怎麼從未見過?”一位身著錦衣的少年有點不善的望著張楚,他是覺得張楚太帥了,多少嫉妒。
國子學中竟敢策馬,這是極為不常見的事情。
他們完全沒有這個權力。
彆看他們一個個身份高貴,除了務本坊,除了皇城外,整個長安就沒有他們不敢作妖的地方,可恰恰務本坊內,隻能老老實實,特彆是在國子學中。
國子學中的那些先生夫子,可從來不會慣著他們。
就算是他們家中長輩來了,也得客客氣氣,躬身行禮,甚至還要再稱呼一聲“先生”。
兒子和老子共有一個先生的經曆,在國子監內,並不是一件很不常見的事情。
“不知道,應該是剛入學的學子吧,看上去好年輕,和我們差不多大。”有人附和。
“不對,他穿著官袍,應該不是弟子,難道是送陛下旨意的官宦?可若是從宮中來的人,絕對知道規矩,國子學中除了夫子們的車馬,嚴禁其他任何車馬進入,這是對孔夫子的大不敬!”有人猜測。
“說不準·····會不會是前幾日夫子們說的,那位叫秦川縣子的助教?前幾日夫子們不都是說這幾日,那位秦川縣子張助教就會來咱們國子監上任麼?莫非,這人就是秦川縣子?”人群中,一位看上去頗為陰邪少年眯了下眼眸,大聲喊道。
此話一出,引得四周轟動。
“咿!彆說,還真可能是他,都說秦川縣子年齡不大,和咱們差不多,這麼一看,應該就是如此。”
“他就是秦川縣子?哈·····這家夥還真敢來國子監,話說能於國子監當先生的人,哪一個不是聰明絕頂,睿智無比之人?這秦川縣子有什麼資格,擔任我們的先生!”
“沒錯,讓秦川縣子滾出去,國子監乃是大唐文壇聖地,容不得愚蠢之人沾汙!”
“這家夥,把封地挑選於秦川腳下也就罷了,可以推脫說為韜光養晦,這麼小的年紀食邑五百戶,害怕遭人嫉妒所以選擇秦川腳下以避風頭,可是後來在萬年縣和長安縣大肆購買秦川腳下土地,可就說不過去了,這是真傻,這絕對不是裝傻!”
“秦川縣子,這裡你不配進入,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
一群學子大呼小叫。
張楚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這些,早在來之前張楚便已經想到了。
思來想去,顯然,對於孔穎達這些自視清高,絕對不能讓一點肮臟事沾染自己羽毛的驕傲讀書人而言,鼓動學生來反對自己,是最好的法子。
讀書人嘛,做什麼事情哪有親自下場的?
有辱斯文!
有損名氣!
站在後麵陰戳戳的讓彆人替自己出頭,對他們而言,這顯然是最好的法子。
後方的樓閣之中。
孔穎達,虞世南等人躲在一片窗戶之後,從這裡望去,可一覽無餘張楚所位置。
“穎達,看著吧,讓丘神績,許昂這群人來阻止張楚,最好不過。”
“這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平日在國子監中不學無術,今日放於張楚身上,卻剛剛好。”
“如此讓張楚知道知道,國子監不是那麼好進的。”
虞世南笑著說道。
孔穎達眉頭輕皺“這樣好麼?是不是有損讀書人之名。”
“放心吧穎達,我隻是讓錢博士知會了丘神績,無人知曉。”
聽到這話,孔穎達眉頭儘去,沒再說什麼,不過嘴角欣慰輕笑。
樓閣前。
張楚不為所動。
有學子見張楚竟然絲毫不理會,竟伸開雙臂站在了張楚戰馬之前,想要阻攔。
張楚絲毫不停。
更完全沒有下馬的意思。
這讓周圍不少學子更是憤怒,特彆是站在戰馬前麵的那人,更是身子發顫,望著那粗大的馬蹄,驚吼道“我阿耶乃是中書侍郎許敬宗!”
“你敢傷我!”
張楚聽到這話,還輕輕夾了下馬腹,速度更快了些。
許敬宗,是個名人。
張楚清楚,隻要是自己有印象的大唐官員,都是能記錄於史書中的名人,來頭都不小。
許敬宗在貞觀一朝建樹不大,可等到了永徽年間,特彆是持立武則天為後,更深的李治和武則天的看重,官運亨通,一路扶搖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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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的名號在史書上,不算好。
光從死後諡號就能窺得一二,雖說後麵以“繆”改為“恭”,但,也能看的出來這人不咋地。
畢竟作為武後死黨,武後臨朝沒有更換一個更好些的諡號,維持“恭”字,更說明了一切。
許昂顯然也是沒想到,自己搬出來老爹的名字竟然完全沒有讓張楚停下,甚至這速度還要更快。
他眼眸渾圓,呲目欲裂,內心悔恨自己的衝動之舉。
原本想著在一眾學子麵前賣弄下風頭,誰能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渾身瑟瑟發抖。
“停下!!!”
“國子監內,怎能縱馬傷人?”
“更彆說你還是國子監助教,你就是如此對待學子的嗎?”
“秦川縣子,你等著,老夫定然上奏陛下,治你不敬之罪!!!
一聲怒吼,是孔穎達的聲音。
張楚拉住了韁繩。
抬頭望去。
就看到了孔穎達帶著一眾皓首窮經的夫子從樓閣上走了下來,步伐匆匆,麵帶憤怒。
這些天,孔穎達強迫自己從容麵對,可今日見到張楚,他還是忍不住心中壓抑著的憋屈和怒火。
張楚雙手抄袖,麵帶微笑。
“孔夫子彆來無恙啊。”
“宮城一彆,已有數日,不過孔夫子之風采,常常讓某家想起,今日再見夫子,仍舊是風采逼人啊。”
張楚皮笑肉不笑。
剛才,不用說,這群老東西就躲在不遠處掛著‘國子監’三個鎏金大字後的樓閣上,偷看。
現在事態升級,快要控製不住了,這才出來。
“不過······”張楚環顧四周,目光中滿是不屑“不過,孔夫子,當你在立政殿前,你不是當著陛下和皇後娘娘的麵,說國子監六學一館,在你的帶領下,所有學子皆是懂得禮儀,尊師重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