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城這是個是非之地啊。
她神色一喜:“素商!”
沈棠不懂兩位打什麼啞謎,一側的共叔武倒是有些看明白了。說起來也簡單,僅因為不管祈善還是褚曜,二人將自身的定位都是“臣”,希望借助未來的“君”實現各自目的。
要知道這種例子,往往出現在一國國主禦駕親征他國的時候,相當於兩國開戰的前奏。
龔騁倒是沒有避諱,簡單說了自己與沈棠的關係。聽聞自家侄兒娶了沈家之女——儘管大禮未成就被鄭喬派來的人抓進大牢,但他看向沈棠的眼神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決計不會說出他剛才聽到的話。
龔騁倒是沒注意到共叔武和沈棠間的“暗流湧動”,見到沈棠的一瞬,他是有些欣喜的。出於對沈氏的愧疚,孝城被圍之後,他第一時間派人去找沈棠下落,可惜一無所獲。
下意識看向祈善,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共叔武道:“沈五郎不會。”
“我起初是想‘借力打力’,用國璽的消息吸引鄭喬過來,借助他的兵馬掣肘叛軍,孝城危機即便不能解除,城內百姓也有了充裕的時間逃難。但如何將消息傳遞過去就成了麻煩,然後——”沈棠看了一眼祈善,繼續道,“元良說有辦法辦到,但先要進城……”
共叔武無奈地搖搖頭,叮囑道:“五郎,下回你可不能再做這樣令人誤會的舉——”
祈善道:“多少猜出一些。”
夾在中間的沈棠正想著怎麼找話題,耳尖聽到褚曜懷中有什麼東西蠕動了一下,發出輕微的喵嗚聲。她好奇湊近,一顆毛茸茸的腦袋biu得一下,從褚曜衣襟探出來。
此時他的表情唯有黑人問號臉能精確形容。視線在沈棠和龔騁之間來回打轉,內心已是驚濤駭浪。他耳朵要沒出毛病的話,自家大侄兒似乎喊沈小郎君為——妻兄???
共叔武茫然地眨眨眼。
雖說“禦駕親征”屬於國璽的特殊領域,能提振三軍氣勢,但有膽量這麼乾的國主並不多。
她此行目的之一便是孝城如今的主事。
她與林風相處時日不長,但對這個一夕之間失去血親的孤女很是憐惜同情,更何況她還答應要庇護林風長大。這才過了多久,自己便將人弄丟了,如今林風還生死未卜!
龔騁見沈棠麵色焦急,主動提出替妻兄解憂,自己現在也有些人手,或許能幫忙找人。
褚曜屈指敲著矮桌,示意祈善能認真一些,彆敷衍自己:“你可知叛軍一夥想做什麼?”
萬萬沒想到,此番還能見到人。
許許多多的問題環繞著他。
共叔武:“……你說借?”
褚曜:“……”
他隻能私下安慰自己,妻兄沈棠或許已經聽到風聲,跟著逃難百姓一塊兒離開孝城了。
又是這位話癆克星,真倒黴。
褚曜:“……”
一個已是罕見,沈五郎卻碰見了兩個。
因為太晚了,還未來得及收拾多餘的客院招待沈棠和祈善,便委屈他倆和褚曜二人擠擠。顧池離去前,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沈棠。待外人走光,褚曜抬手布下防竊聽言靈。
龔騁一語,石破天驚!
要不是身高實在是不夠,她真想跳起來抓住共叔武的脖子讓他冷靜一些,你侄子說什麼都相信,你不要求證一下的嗎???
老天爺估計還嫌場景不夠混亂。
乖寶寶坐姿的沈棠:“……”
這與忠誠無關。
共叔武期期艾艾。
驚喜之餘又生出幾分擔心。
儘管他心裡打了無數的計劃稿子,但他心裡清楚沈棠並無多少野心,至少還沒有他想要的那種野心,五郎還隻是騎個豬、遛個狗、玩玩騾子就能開心大半天的小小孩童。
這裡麵還有他的事情?
有的,祈善就是衝著他來的。
褚曜:“還未找到。”
沈棠問:“無晦,林風呢?”
共叔武遲疑了。
祈善則看向了置身事外的共叔武。
隻為了對得起自己的道義。
“五郎,祈元良呢?”褚曜躍下牆頭,衣袂飛揚,落地姿勢優雅又從容,走上前看看沈棠左右側,沒看到熟悉的身影,不放心地問道,“他怎麼能讓五郎一人出來?”
褚曜順勢望向祈善。
沈棠很難不著急。
他們不需要一個傀儡,沈棠需要的也不是指令,更不需要打著為“五郎”好而左右其選擇。在二人可以掌控的範圍內,尚且稚嫩的沈小郎君可以試著學會如何當一匹頭狼,
冒險一場,未嘗不可。
沈棠按捺心焦。
“既然猜出來,為何還讓五郎進來?叛軍意圖在於國璽!他們知道國璽在孝城,為此想製造瘟疫,刻意激發民怨消耗國運。一旦國運消耗完,國璽位置便會徹底暴露!”
她道:“那邊多謝龔郎君了。”
龔騁淡笑:“舉手之勞。妻兄可有尋好下榻之處?若不嫌棄的話,可在郡守府邸暫住兩日。”
他的侄兒什麼時候成婚有妻兄了?
沈小郎君什麼時候成了雲馳的妻兄了?
他不由得用眼神詢問當事人之一的沈棠,沈棠秒懂他眼神要傳達的疑惑,頗有些羞恥地捂臉道:“此事真的是……說來話長……”
驟然離開溫暖的懷抱,小貓一個勁兒往熟悉的氣息拱,看到完好無損、毛色鮮亮的素商,祈善暗暗鬆了口氣。懷中抱著失而複得的貓,看褚曜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溫柔和善。
被褚曜戳穿身份的時候,他就在想一個問題——祈善和褚曜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也知道他身上有辛國國璽,那為何佯裝不知道,還幫著自己隱瞞身份這麼久時間?
陌生人的好,總是帶著圖謀的。
話未說完,便被自暗中走出的祈善自打斷,他摘下遮住大半張臉的黑色披風兜帽,語氣不善:“善怎會不來?若非等了幾日也沒你與半步的消息,沈小郎君何必來這一趟?”
祈善:“如今的四寶郡歸屬於鄭喬,也是鄭喬的領土。若在他的領土之上,催動第二塊國璽,對鄭喬手中那塊國璽而言便是兩國間的挑釁。這速度可比什麼信使都快得多。”
“這不是沈郎嗎?什麼夜風將你吹來了?”院牆上,傳來一聲含著笑的揶揄,沈棠抬頭便見顧池和褚曜立在牆頭之上。
或許用不了多久,二人對自身的定位還會發生變化。這倒是讓共叔武不得不刮目相看。
祈善:“半步以為辛國還能複國?”
看清自身定位與身份,做身份對等的事情,這話看似簡單,但做到的人卻寥寥無幾,因為人是善變的存在。他們往往會因為與權利的距離拉進,而產生了擁有權力的錯覺。
作為國璽持有者,鄭喬會第一時間收到感應,自然也會知道失蹤許久的辛國國璽下落。
這得是什麼運氣???
褚曜問:“五郎有什麼計劃?”
共叔武目光幽幽地看著沈小郎君,平靜道:“無妨,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道來也行。”
“誰能催動辛國的國璽?”
祈善笑了笑:“這裡不正有個現成的?”
被三雙眼睛盯上的沈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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