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眼睛已經看到殺手脖頸成囊中物,指腹觸感卻觸碰到一片虛無。這是落空了?
沈棠震驚。
哪怕化身烏有實力遠不及本尊,但對付尋常中高級武膽武者也是手拿把掐。殺手的手段再特殊,彼此境界差距和作戰經驗擺在這裡。
結果卻是她失手。
殊不知殺手比她更震驚。
且不說他的武者之意完全為暗殺而生,方才哄騙目標也未露出破綻,出手時機卡得剛剛好。目標突然警覺也隻是因為自身殺意泄露!他占著絕對先手,又有偷襲優勢,尋常三兩回合就能讓人見閻王。稀裡糊塗死在他手中的所謂高手何其多?眼前人是例外。
不僅光著腳,正麵踩爆自己的拿手好戲,還讓他藏匿的本體產生脖頸發涼的錯覺!
他暗自鎮定下來。
“自然是索你性命之人!”
聲音怪異,不辨男女、難分年齡。
倏忽化作一縷怪異青煙,如厲鬼魅影緊緊黏在沈棠的視線死角,招式詭誕莫測,四肢能靈活扭曲成任何驚悚恐怖的形狀,從任意一個常理無法想象的非人角度進行攻擊。
“你是什麼鬼東西?”沈棠雖能見招拆招,但一直甩不開殺手又弄不死人,還得注意力集中免得被對方偷襲得手,讓她渾身難受。
她這些年在戰場接觸到的敵人,要麼是公西仇這種大開大合、一力破萬法的,用絕對實力壓製敵人,要麼是雲策這種技術流,用乾脆利落手段製服敵人,極少會碰見殺手這種情況。糾纏了二十多招,她的耐心徹底告罄。
刀鋒倏忽一轉,猛地向後紮去。
殺手幾乎貼在沈棠耳畔嘲諷。
“沒用!”
沈棠絲毫不受影響。
不偏不倚一刀洞穿殺手掌心,撕開半截。
手掌落地,殺手傷口卻無預料那般噴濺鮮血,反倒在陽光照射下消融,化作一縷暗黑色青煙:“蠢貨,白費功夫,汝奈我何?”
沈棠餘光瞥見對方殘肢斷口往外湧動黑霧,瞬息恢複如初。殺手借沈棠力道剛泄,下一招力有未逮的空隙,反手斜劈抹她脖子。
尖銳怪異的笑聲疏遠疏近、倏虛倏實,一聲聲頑強鑽入她的耳膜。似乎是受詭異笑聲影響,不論沈棠睜眼還是閉眼,都能看到四麵八方悄然睜開無數雙重疊的黃眼黑瞳。
這些眼睛逐漸扭曲成無數個殺手。
看著塗滿特殊劇毒的鋒刃離目標愈來愈近,殺手眼睛盈滿興奮、激動、戰栗的光!
就差一絲!
“呃——”
這一絲成了他不可逾越的天塹。
“雖然偏了一點點,不過正午影子也不大,應該劈中了吧?”殺手不可置信瞪向沈棠,後者握刀的右手正將刀紮在腳下影子心臟位置,氣定神閒說著讓他渾身發涼的話。
雖是疑問,用的卻是篤定口吻。
仿佛是要印證她的話,一汩汩暗紅色液體從刀口位置湧出,化成幾條蜿蜒小蛇淌出影子範圍,徹底暴露在陽光下,這是新鮮人血!
“這麼點兒本事,也敢來搶我人頭?”
有這裝神弄鬼的本事不去鳳雒梨園劇組製作特效,當做熱點吸引客流,真可惜了。
明明能安穩賺錢,偏偏拿命跟她玩。
殺手險些被氣吐血。
他的身軀融從頭頂位置開始融化折疊,在地上彙聚成一灘類似瀝青的玩意兒。沈棠眉頭輕蹙,嫌棄地挪開赤裸右腳,生怕沾染一點兒——她防禦力強不代表鞋子防禦力也拉滿,剛才被殺手偷襲,猝不及防之下隻能用腳硬接,結果木屐當場報廢,被迫光腳。
腳下影子將“瀝青”飛速吞沒。
沈棠再補一刀卻隻紮中地麵磚石。
手感跟上一刀截然不同。
“嘖,一刀沒搞死。”
用刀捅影子,刀尖雖有破開肋骨鈍感,但跟刺穿心臟略有不同,應該偏斜了一寸。
這點傷勢要不了武膽武者性命。
“主公——”
門口馬車旁傳來寥謙的聲音。
哦,不,應該說是崔氏打出來的肉包子。寥謙這個馬甲目前還在寥嘉手中用著,而真正的寥謙本尊則待在沈棠身邊當狗腿監工兼打手,行事低調內斂,幾乎沒啥存在感。
他狐疑看著立在門口不動的沈棠。
以及,她腳下突兀冒出來的一團血。
寥謙瞳孔驟縮:“主公,您——”
沈棠反問:“我怎麼了?”
寥謙:“……”
看這團血的位置更像是沈棠光腳,不慎被利器割破腳心。這種行為擱在普通人身上或許有點離譜,但對眼前這位主公而言屬於正常。這些年,寥謙都不記得對方做了多少離經叛道、迥異於常理的事。光腳發癲不止一次。
這是他能說的嗎?
沈棠環顧四下。
她握刀的手也是空的。
若非腳下這灘還帶著些溫度的人血,連她自己都要懷疑剛才的刺殺隻是她的錯覺。
“尊光,你剛才有看到什麼?”
“剛才?就隻有主公一人。”
寥謙隻看到沈棠光著一隻腳從府衙出來,一腳深一腳淺,像一根傻不愣登的柱子杵在門口一動不動,似發呆走神。起初還以為她是在傷春悲秋,舍不得離開奮鬥數百個日夜的崗位,但很快就發現不對勁地方——就算站在門口懷念傷感,也不至於這麼久吧?
寥謙感覺頭皮有些發麻。
他亡羊補牢,凝神戒備四下並未發現異樣,但看主公反應,剛才那會兒有情況啊。
“又有人來暗殺主公?”
“彆找了,見勢不好已經跑走。指望你發現敵情,你早就吃上我頭七的席。”沈棠一拍他肩頭,看著原先“瀝青”的位置,收斂逸散思緒,“隻是隻鬼祟小老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