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抉擇_先生請賜教薑星火朱棣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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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抉擇(1 / 2)

先生請賜教薑星火朱棣!

在薑星火走後不知多久,陳瑛又進入了奉天殿。

“三法司可協調好了?”

“協調好了。”陳瑛說道,“最近幾日,都察院的巡察禦史收到了訴狀,乃是有商人訴揚州府知府王世傑的貪贓枉法之案,臣認為有些蹊蹺,不知該不該呈遞上來。”

朱棣皺眉道“有蹊蹺?”

陳瑛點頭道“王世傑是原常州府同知,在原常州府知府丁梅夏被處決後,代理了知府一職,後正逢揚州府知府空缺,以治水賑災之功,升任了揚州府知府此人善於政務,頗為清廉,而且為人謹慎,這次他被訴訟貪贓,臣實在想不通緣故。”

民告官,還是商人告知府,又偏偏是揚州鹽商在朝廷打算對開中法動刀的時候告偏向變法派的揚州知府,你說巧不巧?

事實上,在明朝百姓想要對官員提起訴訟是很難的,在理論上隻有三種途徑。

第一種就是《大誥》裡麵規定的,可以扭送官員進京,不過這個現在基本實現不了了,因為洪武朝的時候實踐了一陣子,結果發現這世界還是利用規則的壞人多,不僅有膽子大且貪財的市井潑皮開始利用這條規則敲詐官員了,而且還有其他貪官汙吏花錢收買百姓,讓這些被收買的百姓把不肯跟他們同流合汙的好官、清官給扭送到京,借此除掉競爭對手。

第二種就是給監察禦史遞訴狀了,畢竟都察院就是用來監督中樞和地方的文官,使他們不敢貪贓枉法的,而如今十四道監察禦史,更是大到倉儲河防,小到雞毛蒜皮,什麼都視察,什麼都管,監察禦史有一項職責就是收百姓的狀紙,按照朱元璋的規定,監察禦史在接到狀紙後,就必須要把案件交給被告官員的上一級行政機構或者與之同級的監察機構。

之所以需要“狀紙”這個東西,是因為《大明律》裡麵有一條原則,也就是“誣告反坐”原則,即甲狀告乙某項罪名,如果最終經過審判,證明甲是誣告,那麼甲就要承擔這項罪名隻能說老朱樸素的正義感還是挺不錯的,也正是因為有這個原則,所以甭管你要狀告誰,都得有狀紙,按手印的那種,而搞匿名信是無效的,明朝法律默認匿名信不能當做證據。

第三種就是擊鼓鳴冤,也就是為人所熟知的登聞鼓,不過這東西並非朱元璋首創,而是早在三國以後就出現了,後來唐宋都有,隻能說在明代知名度比以前要高一些,老朱自己受過貪官汙吏敲骨吸髓的委屈,所以當了皇帝擔心官官相護導致老百姓受了委屈無處申冤,早年就在午門外頭擺了一個巨大的登聞鼓當然了,這玩意也不是讓你沒事就敲的,隻有在各級衙門都不管,確實無處申冤的情況下才能敲,否則就是越級上訴了,即便是卻有其事,也得笞五十下。

除此以外,例如婚姻矛盾、田土糾紛、打架鬥毆等事情,登聞鼓的守鼓禦史是一概不管的,隻有符合條件,伱敲了登聞鼓,守鼓禦史才會拿著狀紙直接交給皇帝,而這個步驟一旦啟動,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攔。

“凡民間詞訟,皆自下而上,或府、州、縣省官及按察司不為伸理及有冤抑重事不能自達者,許擊登聞鼓,監察禦史隨即引奏,敢阻告者,死!”

隻能說老朱確實威武霸氣。

朱棣接過陳瑛遞上來的狀紙看了看。

“哦?”朱棣露出了疑惑之色,“你且說來。”

陳瑛道“臣初步判斷,是有人蓄意陷害王世傑。”

“有依據嗎?”

陳瑛道“在常州府的時候,常州府宦場上下一片糜爛,唯獨王世傑與張玉麟等寥寥數人能夠潔身自好,而王世傑今年剛升任揚州府知府不過短短幾個月,當地的錦衣衛報告他為人寬宏仁慈,待屬下親厚但遵守法度,並未有什麼貪贓斂財之舉被錦衣衛發覺,臣懷疑,是哪個當地的官員嫉恨他,想借此機會將他扳倒”

朱棣沉吟道“你繼續說。”

陳瑛道“臣的意思是,這件事暫且保密,靜觀其變。”

朱棣盯著陳瑛的眼睛,問道“那你認為此事是誰策劃的呢?會不會不僅是揚州府地方上的事情?”

陳瑛沉默半晌,道“這個微臣也不敢妄言,畢竟即便調查臣也隻能奉詔調查,沒權力揣測朝中諸公。”

朱棣念了一個名字。

陳瑛搖頭道“他應當不屑乾這種卑鄙之事,而且這麼大的事,若是被揭發出來,恐怕會傷及其立足廟堂的根本,更重要的是,這件事牽扯到國師的鹽法改革。”

“嗯。”朱棣點了點頭,“你說得很有道理。”

見皇帝沒有彆的指示,陳瑛躬身道“那微臣告退了。”

朱棣忽然叫住了他,道“你先等等。”

陳瑛頓足,轉頭恭敬地看著朱棣的靴子。

朱棣笑道“都察院以後可以獨當一麵了。”

“呃!”陳瑛愣了一下,連忙跪伏在地,磕頭道,“臣惶恐,臣隻是為陛下分憂、不值一提。”

朱棣擺擺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陳瑛叩頭道“臣遵旨。”

朱棣繼續拿起毛筆批改奏疏,不久之後他抬起頭看了看窗外,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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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府邸內外一片寂靜。

明代規矩,皇子未成年的時候,要住在皇宮裡;成年後,除了太子都要去封地就藩,而封地一般都是已經提前建造好了宮殿的。

在薑星火前世的曆史上,在明朝遷都北京以後,如果說有特殊情況,也就是成年了不能住皇宮但封地王府宮殿沒弄好,那就住在十王府裡,嗯,不知道十王府在哪不要緊,那裡麵有一口水井很甜,後來叫做“王府井”。

也有例外中的例外,譬如皇帝特彆寵愛的,成年了也不打算放出去就藩的,比如明匠宗就很喜歡唯一的弟弟朱由檢,乾脆把英國公家裡的一座宅邸修了一下,當做信王府,屬於京城裡獨一份。

但現在還沒遷都,也沒有十王府這玩意,所以,當皇子成年且沒立太子、沒就藩的時候到底住在哪,就成了如今永樂初年的切實問題。

住皇宮不太妥當,東宮又沒資格住,隻能是以皇帝賞賜的方式,把靠近皇宮的幾間豪邸賜給了三位皇子。

府邸內的花園裡,胖胖的朱高熾整個人都舒服地靠在躺椅上,看著天邊漸漸消散的殘陽,心情稍稍有些愉悅自從南下以來,他還真沒有好好享受過這樣的悠閒時光。

“殿下。”旁邊的宦官小聲喚道,“晚膳準備妥當了。”

在這個時代,通常隻有富裕的商人和文官、貴族們有吃晚飯的習慣,大部分田間地頭的農民,還是兩餐製,而“用膳”這個詞,更是隻有皇室才能使用。

朱高熾回過神,說道“還不餓,把飯菜送去給瞻基他們吃,讓他們彆等我。”

宦官領命,匆匆離開了。

朱瞻基自然是不肯吃的,他得到消息後,站起身沿著長廊走向花園,他的腳步聲在寧靜的空氣裡格外清晰朱瞻基畢竟是個孩子,雖然周圍有宦官跟著,可天色漸漸漆黑,黑暗中像是藏了什麼東西一樣,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甚至小跑起來,不一會兒便來到了花園門口。

他跨門進去,卻見父親正躺在搖椅上,輕輕地敲著手指哼著曲,這是很少有的狀態。

朱瞻基打了招呼“爹。”

朱高熾點頭道“聽聞你今日在大本堂跟魏國公家的小姑娘打架了?”

朱瞻基道“不礙事的,就是她偷襲我,給我撓了個口子。”

朱高熾沒好意思揭穿他,小孩子打鬨倒也不是什麼大事,犯不著上綱上線。

不過自己實在是太忙,平常白天也沒有時間看顧朱瞻基。

朱高熾的目光落在了躺椅旁邊桌上的折疊整齊的信件上,伸手取過,展開一看,便歎了一口氣,他放下信件,又歎了一口氣。

朱瞻基試探著問道“父親大人?”

朱瞻基對於朱高熾而言的意義太過特殊,不僅是親兒子,更是登上儲君之位甚至皇位的重要保障,畢竟是朱棣最喜歡的嫡孫嗯,冷知識,朱瞻基不是長孫,因為朱高煦這小子打小就野,所以生兒子反而比大哥早,長子朱瞻壑比朱瞻基還大一歲,可惜是個早產兒,從小不太聰明、身子骨也弱,不僅不受朱棣喜歡,朱高煦自己也不太喜歡,如今還待在北京。

朱高熾很多事情也不瞞著他,直接把手裡的信件遞給了他。

旁邊有點著驅蟲香料的香爐,也有燈籠,朱瞻基借著燈籠的亮光看了起來。

這裡麵記錄的都是南京乃至整個南直隸各地發生的事情,有案件,有流言,也有一些雞毛蒜皮到難以歸類的消息。

但無一例外地,都指向了隨著新的思潮的蔓延,市井之間、鄉下宗族內,一些傳統的思想和觀念都在發生劇烈的變化,比如手工工場區的女工,探親的時候,就會把‘進場打工’時的種種見聞告訴同鄉或鄰裡,而通過以工代賑擺脫土地束縛的佃農們,在興修水利鋪平道路後,一部分人不願意回家,也都找到了其他工場的打工機會集體勞作、先進的紡車、全新的規則,無不在震撼著男耕女織的小農經濟體係下的人們。

而在知識分子的圈子裡,新版本的心學、能夠實證的科學,種種思想,同時也在如同無可阻擋的風暴一般,在迅速地擴散,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從而動搖著傳統的程朱理學所建立的那套三綱五常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德倫理體係。

朱高熾沉吟道“所謂‘風起於青萍之末,浪成於微瀾之間’,雖都不是什麼大事,卻也令人震動,我擔心這樣的事,以後一定會不止一次地發生”

朱瞻基不禁一怔。

朱高熾抬頭道“咱們大明的局勢本來剛剛安定,從這幾年來看,老天賞臉,也算風調雨順。可近來要不斷征戰,朝堂上爭鬥激烈,民間也不省心,真是不當家不曉得度日艱難若是如此也就罷了,我隻怕咱們朱家的天下,一百年、兩百年以後,不曉得是不是就要被今日之舉所埋葬了。”

“父親大人,何至於此?”朱瞻基驚詫道。

朱高熾笑了笑,語氣溫和地說道“瞻基啊,你還不懂世上哪有完美無缺的製度?每條路都存在著弊端,這些弊端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慢慢積累起來,再加上天災、民心等等原因導致了最終的後果。”

朱高熾似乎陷入了某種深邃的憂慮中,語氣也頗為凝重,朱瞻基默然片刻,終於鼓起勇氣勸諫“父親大人,兒子覺得,近來南京乃至南直隸的變化,充其量,最多也就發展成宋朝時那種城池繁華、市民富足的狀態,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宋朝不也統治的好好的嗎?”

朱高熾搖了搖頭,腦海中始終縈繞著薑星火的那句話。

“製造力決定製造關係,物質地基決定頂層結構,如今製造力改變了,大批的手工工場建立了起來,製造關係也改變了,有了工人,這一切都在向著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哪裡是宋朝的情景呢?若是長此以往手工工場主、大海商、市民,在全天下繁榮的城池中都勢力做大,哪裡是北宋開封一城的繁華所能媲美的呢?到了那時候,物質地基變了,我們朱家人,還能這麼輕鬆的駕馭天下嗎?”

朱瞻基不敢搭腔,他知道父親的心結。

朱高熾道“對大明現在的變化,其實我一直都很欣慰,可我總覺得走這條路,對於我們朱家人來說,代價可能比想象的還要大,你皇爺爺看不到這些,他想的是文治武功、千古一帝,可即便成了千古一帝,便不管後麵的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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