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中場_大明國師薑星火朱棣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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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中場(2 / 2)

儒家六聖裡麵,真正有實力稱聖的,那就是孔子、孟子、荀子。

剩下的顏子、曾子、子思這三位當然也很強,並且對儒家各有突出貢獻,但距離硬實力稱聖,顯然還差了點意思。

那麼,薑星火能迫近荀子的位置嗎?

目前看來,顯然還是差點意思的,先追平北宋五子再說吧。

但楊榮問出這個問題,就已經代表了某種強烈認同,或者說恐懼。

這一點,三楊也旋即認識到了。

“胡說什麼?”

楊士奇的神情難掩焦躁,他嘟囔了兩句,又左右踱步著。

楊榮和楊溥也意識到了他的焦慮,於是都閉上了嘴,繼續認真整理會議記錄。

孔廟裡,薑星火和孔希路也簡單交流完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拜托孔公了。”

孔希路看著荀子的雕像,心情也是有些複雜。

這一步踏出,當然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可孔希路也很清楚,南孔謙讓衍聖公的威望,是在逐年衰退的,這種衰退在外人看來微乎其微,可終究是客觀存在的。

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倒是沒什麼,有自己的庇護,南孔的地位依舊穩如泰山。

但靠山山會倒,自己總有死的那一天。

如果家學不振,又沒有多少族人子嗣入仕,那麼南孔恐怕很快就會開始逐步衰退。

從名滿天下的望族,逐漸變成對江南、浙江、江西有影響力的名門,繼而衰退成僅在衢州有些勢力的本地豪族。

這種漫長的衰退,或許能持續上百年,對於他後麵的幾代人來說,依舊是家大業大。

或者對於一般的家族,這就足夠了。

畢竟,富不過三代。

但孔家是一般的家族嗎?這可是延續了數千年的孔家!

對於孔家來說,與國同休,都是工作沒做到位。

誰與國同休啊?國沒了,我們孔家還得在。

而衍聖公的名頭,南孔已經讓出去了,也不可能再去山東曲阜要回來

因此,孔希路作為南孔的家主,迫切地希望,自己能給家族後代,留下一筆豐厚的遺產。

對於孔家這種家族來說,錢帛、土地、人口,都是沒有意義的;書籍、知識、人脈,有意義但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名望和學術傳承。

名望,孔家不缺。

孔家缺的,就是一份完整的、獨立的學術傳承。

就像是楊敬誠代表的楊氏一樣,在關中曆經金、元、明三代不倒,如今家族已經靠著關學的學術傳承,靠著對關學的權威解釋,傳承了足足近兩百年!

而這份學術傳承,這份足以開宗立派的東西,隻有薑星火能給他,彆人給不了,也不可能給。

孔希路可以肯定,這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人,能像薑星火一樣,乾出來把完整的學術傳承拱手送人這種事。

當孔希路得知張宇初的心學新論,是薑星火所授予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是呆滯的。

伱當這是去菜市場批發大白菜呢?

學術傳承,是多麼寶貴的東西,能保一個家族綿延數百年不衰。

而這,在薑星火這裡,則成了可以量產的東西。

隻要你對我有用,願意與我合作,那麼就可以送你。

正因如此,龍虎山一脈所代表的道門,才會如此對薑星火死心塌地。

孔希路現在已經明白了張宇初的選擇。

並且,孔希路很珍惜這個能接受選擇的機會。

要是有的選,誰不願意天降橫財呢?

當然了,薑星火也不是搞慈善的,這世界上也沒有免費吃的午餐。

就如同交易靈魂的魔鬼一樣,拿了薑星火的東西,那總得付出點什麼吧。

孔希路所需要付出的,就是他本人和南孔的全部名望。

從此以後,他和他的家族將被牢牢地綁在薑星火的戰車上,並且是沒法半道跳車的那種。

在學術界和思想界,孔希路這個終極boss,都將搖身一變,披上薑星火的戰袍,為薑星火而戰。

風刀霜劍,在所不辭。

為此,孔希路之前有所權衡。

但在今日太學之會開到一半後,孔希路下了決心。

——上車!

前途一片光明,現在不上車,再等等說不得位置就更擁擠了,能獲得的好處也更少了。

這邊孔希路下定決心,反方的辯手們,也大略整理好了思路。

雙方重整旗鼓,重新回到太學之會的辯論場地,開啟了太學之會的下半場。

——————

回到場地,胡儼率先發難。

“戒貪嗔癡,除佛三毒,不悟性空,妄生癡想。

一切貪心,皆為欲障,拂意生嗔,其烈如火。

不遑顧思,以及大禍,懲之窒之,由戒生定。

定慧相生,動常有靜,是曰性學,是曰聖功。”

說罷,定定地看向薑星火。

這是《王樵·懲忿窒欲箴》的內容,作者融合佛道之說,用來解釋儒家理學心性論,簡單翻譯就是所有不好的念頭都是來自於欲望,欲望的危害極大,而隻有克製它才能學會動中常有靜,這就是性學,這就是聖人的功夫。

而這個內容,同樣也是儒家論戰的經典梗之一。

語出朱熹的《案陳同甫(陳亮)書》“絀去義利雙行、王霸並用之說,而從事於懲忿窒欲,遷善改過之事”,是用來譏諷實學代表人物陳亮的,嗯,陳亮陳同甫就是辛棄疾的那位好朋友,千古留名的“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這首《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就是辛棄疾寫給陳亮的詞。

現在胡儼拿出來,自然是以朱熹諷陳亮故事,來重現理學對實學的壓製。

實際上,拿“物欲”這個論點來戰鬥,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本體論和心性論,兩個大類。

理學“氣本論”的本體論被薑星火的細胞物質論徹底攻破,完全無法抵擋。

剩下的就是心性論。

心性論分為“人心”和“天性”。

人心也沒得辯,薑星火解釋的很清楚了。

所以,隻剩下了心性論裡的“天性”,也就是理欲論。

這就相當於所有的陣地都已經徹底失守了,隻剩下這最後一塊堅實陣地了。

而一旦理欲論也辯不過,那麼“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這麵旗幟,自然就要被拔除。

到時候,就意味著反方辯手們的徹底失敗。

所以,胡儼不得不從理欲論出發,做最後的防守反擊。

這裡要說的是,理學的心性論的終極形態,也就是朱熹的“天理人欲論”,是要客觀公正地對待的。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屬於極端案例,而對待人欲,並不是指人們正常的生活和物質欲望,而是指超出正常欲望範疇外的東西,也就是朱熹定義的“人欲者,此心之疾,循之則其心私而且邪”,即人欲是人的後天因受物欲昏蔽而致的疾病狀態,循其病態則表現為私且邪。

朱熹不是瘋子,相反,他是能列入“諸子”的存在,是理學的集大成者,是宋儒的巔峰存在。

所以,朱熹不會犯邏輯上的低級錯誤,關於天理和人欲的關係,朱熹認為它們是相對的,所謂“若是饑而欲食,渴而欲飲,則此欲亦豈能無?”“飲食之間,孰為天理,孰為人欲?曰飲食者,天理也;要求美味,人欲也”。

朱熹的理欲觀念裡,是肯定正常的物質欲望的,認為一個人饑欲食、渴欲飲,這些都不是人欲,而是天理但是如果饑不僅食,而要求美味;渴不隻飲,而要求瓊漿玉液,這便是人欲。

如果是小農經濟基礎下的封建帝國,缺乏商品循環,嚴格控製流動與流通,那麼這套“天理人欲論”,當然沒什麼毛病,不僅沒毛病,而且非常契合。

朱元璋一直致力於把大明建設成一個道德模範大農村,所以很喜歡朱熹的這套理論。

但在如今的永樂時代,一切顯然都變了。

消費主義雖然是陷阱,但商品經濟的發展,是必然伴隨著物質欲望的膨脹的,人們沒有物質欲望,怎麼進行消費?不消費商品怎麼生產、流通?商品無法生產流通,工場主和工人以及相關社會階層如何獲利?

所以,對於薑星火來說,朱熹的“天理人欲論”必須被批判,逆時代潮流的這些落後思想,也必須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裡。

薑星火沉吟片刻,開口反駁道

“故君子之用損也,用之於‘懲忿’,而‘忿’,非暴發,不可得而懲也。”

“用之於‘窒欲’,而欲,非已濫,不可得而窒也。”

“《王樵·懲忿窒欲箴》中所言損者,實乃衰世之卦也,杞人憂天莫過於此,若夫未變而億其或變,早自貶損以防意外之遷流,與畏金鼓之聲而自投車下何異?不亦愚乎?”

薑星火的意思就是“懲忿窒欲”這個主題就不對,忿不需要懲戒,欲也不需要窒束,“損”的主張是有害於生命的運動、生長、繁衍的,對於極度抵製和鄙視欲望的這種想法,是純粹的庸人自擾,跟害怕被貶謫所以自己先跑路,害怕打仗聲音所以自己先跳車是一個道理,非常愚蠢。

解縉跟著補充道“人欲本就與天理一體的,禁人欲不僅妨礙天理之實現,更扼殺正當之欲望,若不擇其善或不善而止之,則‘窒欲’恐怕是無用之功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描述百姓對周曆王殘暴統治的憎恨和恐懼,出自《國語·周語上》),難道就真有用嗎?”

胡儼亦是勉力應對“子曰克己複禮,《中庸》言‘致中和,尊德性,道學問’,聖人千言萬語,隻是教人存天理,滅人欲人性本明,隻是被人欲所蒙蔽,如寶珠沉於水中,明不可見,脫水而出,則寶珠依舊自明,自家若得知是人欲蔽了,便是明處,哪有身處暗處,還要一力投入水中暗無天日的道理?若是人人思己欲,天下豈不大亂?”

薑星火一眼便看穿了胡儼的小陷阱,但他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並沒有頭鐵地強調人欲絕對無害。

“因人欲有惡,故而惡人欲,未嘗不是另一種棄暗投明。”

薑星火笑道“君子敬天地之產而秩以其分,重飲食男女之辨而協以其安,例如我喜食魚,以河魴為美味,便要惡非河魴之魚嗎?”

“薄於欲者,亦薄於理也。”

見薑星火還是毫不動搖地堅持著“理欲統一”的觀點,胡儼也是有些急了。

“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胡儼篤定道“人之一心,天理存則人欲亡,人欲勝則天理滅,未有天理人欲夾雜者!”

說罷,死死地盯著薑星火看。

這就是要做最後一搏的意思了,薑星火眉梢一挑,示意胡儼有什麼大招儘管使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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