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彎,月兒圓,月亮上麵有神仙,落入深山不肯還,飄飄搖搖到海岸……”
裴清光剛走近葉子家,便聽到院中響起的歌謠聲,她不自覺停下腳步,站在欄杆外靜靜聽著葉子的歌聲。
“風兒輕,風兒靜,繞過炊煙尋歸徑,死生無處儘飄零。”
葉子的歌聲戛然而止,裴清光回過神,正要繼續上前,便聽院中傳來腳步,葉子走到欄杆邊,打開了院子的大門,站在門口溫柔地望向裴清光。
裴清光像卡殼一般遲疑問道“你……還記得我嗎?”
“自然,”葉子側過身,讓出一條進門的路,“還沒吃東西吧,灶上燉了魚湯,等會兒就可以吃了。”
裴清光的肚子適時地響了一聲,葉子滿臉慈祥地上前牽起裴清光的手,帶著她朝院子裡走去。
院中早已擺好了一張矮方桌和兩把椅子,似乎早就在等待裴清光的到來。
裴清光任葉子牽著自己走到桌邊才抽出手,葉子料到今日定有一番拷問,轉過身神情認真地望向裴清光,等待她的發問。
裴清光心中有諸多謎團,脫口而出的卻是一個看似輕飄飄的問題,她問“格根塔娜、葉子、芥子,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葉子勾了勾嘴角“名字而已,有那麼重要嗎?”
“當然重要,”裴清光上前一步,直直望向葉子的眼睛,“她說過,一個人的名字是很重要的,她記住了我們的名字,要我們也記得你的名字。”
“還是這麼傻,”葉子垂眸輕歎一聲,“格根塔娜,我叫格根塔娜。”
裴清光對於得到的這個答案隻是默然,葉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從矮桌上拎起水壺,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我的確失去了很多記憶,在我遇見你們的時候,我非常確信自己是葉子,是草原上的格根塔娜,至於她,不過是個願意向我釋放善意的村民而已。”葉子背對著裴清光輕聲低語,像是在給自己一個交代。
裴清光追問“你是什麼時候想起一切的?”
“我們一起看過顧枉鏡後去找她的時候,”葉子低頭摩挲著手中的水壺,“那天你們離開不久,我也回了家,有個男人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是他幫我找回了所有的記憶。”
“是酒吞?”
葉子搖頭“我不認識他。”
裴清光不解“你竟然願意相信一個奇怪的陌生家夥?”
“不然怎麼辦呢?”葉子終於回頭,苦笑著看向裴清光,“我和她不過是兩個棋子,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我隻能賭,贏了還能有一線生機,敗了不過是走向原有的結局。”
“賭?賭什麼?”
“那個男人說,不停攛掇她對我的孩子下手,但她一直不願,於是我拜托那個男人,無論如何,要讓她對我的孩子下手。”
裴清光目露不忍“那可是你的親骨肉。”
葉子將水壺攬入懷中,就像抱著嬰兒一般“我想起了過去的一切,她和我的過往,我和我官人的過往,說實話,我不知道我的孩子到底算什麼,我的愛現如今究竟應該落到何處。她為了我,在這漁村活成了半人半鬼的模樣,我如果永遠不回來倒還好,可沒有如果,我記得她鮮活的模樣,也親眼見過她如今的枯槁,這是我欠她的,我要還。”
裴清光無奈地錯開視線,葉子笑笑,繼續道“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但我不願看到我的孩子和我一樣淪為那些怪物操縱人類的工具。你們還不知道吧,在我女兒的身上,也有一個和我腰間一樣的印記。”
“啊?”裴清光疑惑出聲,“可她才那麼小……”
“一切罪責在我,”葉子苦笑,“此生是我對不住我的女兒,死後我自去遭我的報應,隻求陰曹地府給我女兒一個好的來世。”
裴清光心中五味雜陳,隻得歎息一聲“不必求來世,你的女兒還活著,她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了那孩子。”
葉子一愣,緩緩扭頭看向裴清光“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那男人是如何讓她做出咒壇的,但她在壇中加了本不應存在的朱砂,所以你的女兒並沒有被生死咒影響太深,如今諸懷已死,你和她身上的印記應該也消失了,你們大可以去過自己的人生了。”
葉子無措地眨著眼,裴清光走到她麵前,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她被我安置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等這裡的風波平息我便帶她回來和你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