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煙塵滾滾,陸寒江和“忘塵”兩人對視著,都從互相的目光中讀出了彆樣的意思。
對峙之時,陸寒江臉上掛著清澈的笑容,他收起了天機,卻是先行退讓一步,道:“武當劍法果然不凡,在下認輸了。”
此話一出,台下一片嘩然,這逍遙派月離風從來都是一副自視甚高的模樣,麵對少林四大金剛陣都不曾低一下頭,今日居然對著武當派主動認負。
更何況,他這一戰似乎也沒有受傷,甚至大家夥看下來,明明是這月離風壓著忘塵在打,本來都替武當好好捏了把汗,可誰能想到,結果卻是這般虎頭蛇尾。
“且慢。”
隻見“忘塵”抬手讓眾人暫時息了聲,他撿起地上劍鞘,重新打結背上後,對陸寒江道:“月公子莫要過謙,此一局算是平手吧。”
這話雖然說得漂亮,但正道眾人還是覺得落了自家威風,少不得要嘟囔幾句,還是那燕風雲高聲讚道:“有此君子之風,忘塵道長不愧為武當弟子。”
受了那忘塵的謙讓,陸寒江倒也沒有推辭,隻是笑道:“在下尚有幾點不明之處,想請道長解惑,不知可否?”
武學一途,各有短長,後生晚輩向他人請教也是常事,但如陸寒江這般,剛一輸了比試就上門求教的,倒也少見。
和那輸了劍卻怨恨在心的小子不同,如今這月離風卻降心俯首,這一番姿態比對,高下立判
此刻已有不少人開始對陸寒江的願賭服輸的態度點頭表示讚許,仿佛完全忘記了前幾天他手持天機,大殺四方的情景。
但這並非是江湖人性涼薄,而是正相反,江湖人恩怨分明,既有善舉,得人欽佩是理所當然。
唯有那五嶽劍派弟子,個個臉色難看,尤其是那胡千重,陰晴不定的麵龐上已經要按奈不住心中的怒氣了。
但這些陸寒江都顧不上,他得了“忘塵”的應許,跟著他下了擂台,往他所在的廂房所去。
到了門口,“忘塵”一步踏入,陸寒江要跟上卻被一道袍少年攔住了,他關上房門,頂著一張稚氣未脫的臉龐,一板一眼地說道:“請公子在此稍後。”
陸寒江也不知道這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暗忖著左右不差這一下,便安靜地待著。
不多時,房門被打開,再度露麵的忘塵,與此前的氣勢已經大不相同,悲喜不明的目光下,含著幾分道法自然的韻味。
在他後方,突兀地閃出一個人影,翻過那窗台便往廂房後麵而去,陸寒江一眼認出,那才是剛剛與他比試之人。
忘塵不發一言,隻是讓開身子,陸寒江二話不說就追了上去,兩人便在這少林寺內你追我趕了起來。
詭異的是,這人的步法玄妙,一路上遇見的少林僧人,都被他以巧技給躲閃了過去,在外人看來,仿佛是陸寒江一個人無頭蒼蠅一樣在亂竄。
陸寒江心頭念著,這必然是逍遙派那高深的輕功,他一麵緊追不舍,一麵暗自將這人的步法一一記在心裡。
這一追一趕之間,竟不知何時已經掠出了少林寺,那人忽然間掉轉了方向,朝著陸寒江直撲而來。
陸寒江見他步法詭異,摸不清動作,便索性將剛剛記在心裡的步法也借著小無相功使了出來。
本以為同樣的功法該是勢均力敵才對,可卻見那人腳步輕靈,似蜻蜓點水,一步一步間行雲流水,好不瀟灑,而陸寒江卻好似背了百十斤的大包袱,步子起落間,笨重的仿佛踩入泥塘一般。
步法上占了先機,那人卻也並未趁此機會出手,而是主動退開了兩三步,頂著忘塵的麵容,用另一種聲音說道——
“小無相功雖能代替天下各派內功,以此駕馭天下武學,然而一些高深的武功,若是不得要領,不知其所以然,模仿起來便如同東施效顰,反害自身。”
這一副師長的口吻,以及這對小無相功的了解,讓陸寒江更加確定此人的身份,但他麵上卻露出驚愕之色,問道:“你是何人,為什麼會使本門武功!”
那人卻笑道:“自我入師父門下第一天,便揚言要學儘天下所有武功,師父便教了我一句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並給我的道名定了一個朔字。”
陸寒江恍然大悟地道:“你,莫非是朔玄師兄?!”
“年紀輕輕便將小無相功練到這個層次,便是十方師弟還在,也得說一聲甘拜下風,不愧是師父親自調教的,”朔玄揭下了易容麵皮,露出了一張俊秀清逸的麵龐,他感慨道:“他老人家果然還是更勝一籌,不僅脫離了險境,還為逍遙派尋得又一良才。”
不,你師父早就死徹底了,骨灰都被孟叔揚了——陸寒江腹議著,麵上卻激動萬分地一揖到底:“見過朔玄師兄!”
“快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