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辦完了,陸寒江在商蘿這裡混了一頓飯才回去,莫要覺得當人質便是日日粗茶淡飯,餓不死就往死裡餓,要知道這人質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像商蘿這樣,陸寒江親口吩咐下去安排的高質量人質,每日的飯食比起他這個鎮撫使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這過日子的和下館子的,總是沒法比。
飽餐之後,陸寒江甚至起了有空就過來混一頓的想法,一是能夠勾著這丫頭,順勢就能吊住商幾道,這二嘛,他家裡的廚子一手家常菜拿手地很,但花樣確實不如外邊館子裡的多。
畢竟拿衙門的銀子養著人質,這叫做撥款,而拿著衙門的銀子直接去大吃大喝,那就是貪瀆了。
回了家,老錢便迎上來,一麵差遣下人將馬牽入了圈中,一麵笑嗬嗬地問道:“老爺這是去見商姑娘了?”
作為陸寒江的管家,老錢自然也知道商蘿的存在,畢竟那丫頭的身份到底還是人質,不能總大大咧咧的就往衙門裡跑,做樣子總是要做的,所以一般有什麼事,都是先來陸宅找這位管家。
一來二去的,老錢自然也和商蘿熟絡起來,有此一問也屬正常。
“去給她送點東西,順便用頓飯。”陸寒江說道。
“老爺對商姑娘還真是好,”老錢笑過之後,卻是麵露憂色,他遲疑地說道:“商姑娘性子不拘小節,模樣也是極好的,老爺有此心也屬人之常情,隻是商姑娘畢竟出身江湖......大人那邊恐怕不妥。”
老錢口中的大人自然就是陸尚書,陸寒江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哭笑不得地說道:“老錢,你想到哪裡去了。”
拍拍老管家的肩膀,陸寒江哼著小調回了房,吃飽喝足,玩玩積木便可以休息了,又是充實的一天。
留著老錢一個人在院中,時而欣慰,時而憂愁,欣慰的自然是自家老爺總算對女子起了該起的心思,若是再拖下去,連他都要懷疑這小子是不是有龍陽之癖。
而憂的嘛,自然是他這老爺記掛的姑娘,全都不是一般人,身世來曆一個賽一個地嚇人。
隻可惜老錢不知道今天陸寒江在途中遇到了誰,不然隻怕這還不夠他憂的。
今夜陸家燭已熄,但京中燈火通明依舊,對男人而言,若是不能橫刀立馬馳騁疆場,退一步在花叢間翻江倒海倒也能夠接受,這方麵邀月樓總是不會讓人失望。
隻可惜,今夜紅衣姑娘被人招了去,不知道多少慕名而來的人為之歎息,也為止驚訝,畢竟作為邀月樓最出名的姑娘,一夜千金可不是說說而已。
但若是有人見到了這位包下了紅衣的“豪客”,想必會更是震驚,因為這客人並不是男子,而是一位女子,還是一位顏色更在紅衣之上的女子。
今夜的紅衣,雖豔色依舊,但眼中的橫波卻多了幾分悵然的味道,杯中倒映著那絕色的臉龐,隻這一聲婉轉的歎息,不知要叫多少男子碎了心。
“紫荊姐姐,好久不見。”
坐在紅衣對麵的不是彆人,正是雪羅刹顧紫荊。
顧紫荊沒有回話,隻是一杯又一杯地把酒水灌下,待到那雙頰都泛著媚人的紅暈,伴著微醉的迷離,她才略顯霸道地將半個身子前傾,用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指勾起了紅衣的下巴。
“明明都將你救出這魔窟,為何卻又回來?”顧紫荊開口問道,吐出的香蘭微熱曖昧,連那久經情場的紅衣都有些不自然。
紅衣凝視著顧紫荊,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態,她輕聲歎道:“那麼多姐妹陷在裡邊,隻有我逃出來了又有何用。”
“倒是個重情義的好姑娘。”顧紫荊鬆了手,向後半倚在隱幾上。
紅衣笑了笑,正色道:“紫荊姐姐和燕大哥,還有......李大哥,當初的救命之恩,妹妹沒齒難忘,若是姐姐有何差遣,妹妹定當儘力而為。”
顧紫荊垂下了眼簾,輕柔的語氣中有著藏不住的疲憊,她道:“本不該讓你卷進來,但在這京城之中皇城之下,我縱有通天武功,恐也難有作為。”
“姐姐切莫說這等疏離之語。”
紅衣連忙搖搖頭,她品味了一番顧紫荊的話,試探地問道:“讓姐姐這般為難,莫非事涉朝廷中人?”
顧紫荊微微頷首,說道:“我想請妹妹幫我救一女子出京。”
“女子......莫不是教坊司裡的?”紅衣微微有些吃驚,掩著嘴道。
要說還有什麼比邀月樓名氣更盛的紅館花樓,那就隻有教坊司名下的那幾家了,畢竟是朝廷親自下場,誰敢跟這搶生意,還想要著要銀子,錦衣衛的刀子你要不要?
救人出教坊司的難度有多高,紅衣自己最有發言權,畢竟她這些年乾的就是這個。
紅衣本也是略有家世,但因牽涉進一件大案,舉家被抄沒,她連同十多位姐妹都要進教坊司,不過機緣巧合,在押送進京的路上,她命數好,被顧紫荊三人救下,這才有了現在的她。
而脫離苦海的紅衣不僅沒有遠遠避開,反而在從三位恩人之處學到了武功,又拿到了錢財之後,回京一頭又紮進了這魔窟。
憑借高超的手段和足以自保的武功,紅衣愣是在京中騰挪輾轉多年,一手創立了這聲名遠播的邀月樓,並搭上了一位貴人的線,這才有機會把當年沒入教坊司的姐妹救出。
“並不是。”
顧紫荊的否認讓紅衣放開了蹙起的眉頭,畢竟她花了數年時間才勉強從裡邊撈出了幾個,短期內想要救人根本做不到,起碼以她的能力是做不到的。
可是顧紫荊的下一句話卻讓才鬆了口氣的紅衣直接愣住,隻聽她大氣都不帶喘地道:“那女孩是落在錦衣衛手裡了。”
“錦......”
紅衣瞪大了眼,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呐呐地確認了一遍:“姐姐說的是錦衣衛?”
“是。”顧紫荊點頭。
“......姐姐可真看得起妹妹。”
紅衣苦澀一笑,要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在教坊司救人更難的,那恐怕就隻有從錦衣衛手裡撈人了。
教坊司還門路可循,議親議貴,送禮討好,把柄要挾,總是能要來些麵子使,可錦衣衛呢,都不用孟淵指揮使大人出手,那位新任的鎮撫使陸大人就足夠她們望而卻步的了。
君不見,上一個想和錦衣衛掰扯掰扯討點人情的,那還是四殿下,直到現在這位殿下的府裡還缺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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