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靜得駭人。
桌案上的幾盞燈火微弱搖曳著,幾近燃儘。
忽而,有詭促的風從窗戶的縫隙處鑽進來,拂得一株火苗晃了晃,
伴隨著燈花爆裂的脆響聲,熄滅了光。
屋內的光線又暗淡了幾分。
沈秋辭看著裴承韞,他冷硬的臉龐一半陷入陰影中,漆黑夜色攀上他的眼,於他的眸光覆上一層霜,冷得人發寒。
母親患了失心症,倘若裴承韞真將她‘請來’大理寺問話,一旦受了刺激,沈秋辭也無法保證母親會說出些什麼來。
沈秋辭自然垂落在身側的雙手下意識緊了緊拳。
她目光狠厲地瞪著裴承韞,眼底漫出不加掩飾的殺意,卻是極力隱忍著用儘可能和緩的口吻說道:
“我母親是皇上親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她如今抱恙在身,有權拒絕任何人的叨擾。”
“抱恙在身?”
裴承韞歪了歪腦袋,關切道:“令堂患了什麼病?可是......失心症?”
!!!
房中地龍燒得極暖,逼的沈秋辭額頭浮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母親患上失心症一事並未外傳,裴承韞如何會知道?
還是說,他私下裡早已見過了母親?
沈秋辭的心緒逐漸紊亂。
裴承韞窺見了她神色的不自然,複又將茶盞奉向她麵前些,
“長嫂,你出汗了。”
怎料,
沈秋辭卻猛然拂袖,推開了他的手。
裴承韞脫手的一瞬,茶盞摔在地上,碎瓷片崩濺滿地。
他低頭看著滿目狼藉,搖頭道:
“可惜了。我這一番好意,倒被長嫂輕易給拂了去。”
說著抬眸,目光幽幽看向沈秋辭,
“長嫂可是忘了?我說過,沈將軍與我有恩。當年我們孤兒寡母被趕出侯府的時候,若非沈將軍私下接濟,隻怕我們母子早已命喪街頭。裴某向來知恩圖報,又豈會做出叨擾大將軍身後安寧之事?”
他足尖撥弄著崩落在沈秋辭腳邊的碎瓷片,在她麵前騰出了一片淨土,
“不單不會做,還會替大將軍成全。沈家祖墳已經被裴某重新翻整過,在不驚動亡者的前提下,加固了鬆軟的泥土,補全了被這場大雨衝刷出來的破綻。以確保不會叫外人看出沈家祖墳有被翻動過的痕跡。至於沈夫人......”
裴承韞神色緩和些,微微一笑,
“沈大將軍於裴某有恩,裴某回京任職,於情於理也該登門造訪沈夫人。也是在那時,裴某發現沈夫人得了失心症,而長嫂卻停了沈夫人的藥,似乎是不願讓她痊愈?”
他作勢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故作一副不得解的模樣,
“那病非得是人在短時間內受了頗大的刺激,承受不住才會染及。裴某不明白,長嫂與沈夫人母女情深,究竟會因著什麼事,非要阻止她治愈此病?是怕沈夫人想起什麼?還是說......有什麼彆的顧忌?”
話落,裴承韞默然良久,似乎是在等沈秋辭一個回應。
卻見沈秋辭也是長久的沉默,他這才打趣似的補了句,
“我說這些,隻是想告訴長嫂。想做狸貓,就得先把自個兒的尾巴藏好,彆叫人輕易抓住了把柄。”
話已至此,裴承韞擺明是已經跟沈秋辭攤了牌。
而沈秋辭聽到這兒,心裡反倒是有了底。
裴承韞既然一早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卻不明說,也不急於將她帶回大理寺嚴查細問,
這便說明,他定是另有所圖。
沈秋辭淡定問道:
“你想做什麼?”
“長嫂實在敞亮。那裴某便也不該藏著掖著。”
裴承韞回過身來,重新斟了一盞茶遞到沈秋辭麵前,緩聲道:
“我想與你,做一場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