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抬眼,“你也瞧見大奶奶是個什麼秉性了,你覺著她與她的妹妹比起來,如何?”
金姨娘正在解綢帶的手頓了頓。
這怎麼能比呢……
那位沈夫人目光清澈柔和,說話親切活潑,與她在一桌吃飯隻覺得輕鬆愜意,隻恨時光匆匆,不能多停留幾分。
回想起剛剛用飯時的場景,她垂下眼瞼:“沈夫人……自是極好的,大奶奶當然也有自己的好處,妾身隻是一個姨娘,不該說自家主母的不是,爺就彆為難我了。”
柳承易搖著頭輕笑:“你也是個心裡明白的。”
說著,翻身上床。
金姨娘替他掖好被角,又擺了茶壺進床籠的內側,細細放下兩層床簾後,她熄滅了兩盞燭燈,悄然退到了梢間。
梢間裡擺著一張小床,一套茶幾,擺件簡單卻不粗糙。
若是柳承易平日沒有點明,她一直都在這兒歇下。
這幾日因有叛軍,柳承易成日成夜地忙活,哪裡還有什麼迤邐心思,金姨娘也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人,當然覺察出他更想獨自安歇的意思。
躺在柔軟的被褥上,她回想起過往種種,隻覺得往日如煙,恍如隔世。
再想起方才晚飯時,那位年輕夫人的笑容,她又是一陣難以言喻的喜悅,隻因宋丹娘說了她一句:“這位姐姐讀過好多書呀,與姐姐聊天真是讓人快活。”
平生第一次有人這樣說過她,若不是家道中落,她又怎麼能甘心為妾?
雖已接受了這個事實,但到底意難平。
今日被人肯定,金姨娘竟然生出了幾分莫逆之交的感慨來。
夜深了,從城內一隅開始下起雨來。
淅淅瀝瀝,很快籠罩整個方朝城。
一場夏季的小雨衝淡了不少塵埃和乾燥,這雨一直下到天亮時分還未曾停歇。
丹娘走到窗前看著屋外那一片烏雲沉沉。
身後,沈寒天道:“要不,再緩幾日。”
她微微回眸,點黑如墨的雙眼明澈:“你何時去聖京?”
沒頭沒腦地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沈寒天都被驚著了。
可對上女孩的眸光,他想遮掩的話也說不出口,猶豫片刻道:“最快三日,最晚……不超過十天。”
“你這邊事情也很多,家裡也離不開我,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地在這裡把事情忙完,我等你回家。”
彆看這短短的一句話,其實丹娘已經在心底醞釀了很久。
今天當著他的麵說出口,她才明白其實離彆真的很沉重,越是不舍越是為難。就像這一場夏雨,明明對方朝城的老百姓來說,下雨再好不過,可對丹娘來說,這更像是一支默默無聲的離彆頌歌。
就……蠻難過的。
話音剛落,她被一個懷抱緊緊擁住。
鼻息間頓時都是他的氣息,熟悉的,清冽的,讓人心馳神往。
“好,你等我,等我回去了……我們一起生好多娃娃。”
丹娘:……
“好。”她閉上眼睛,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她坐上了回去的馬車。
兩人一開始就商量好了,在外人眼中,丹娘是坐著馬車回去的,等到了下一個城鎮,她就用自己的方式回家。
要不然整天在馬車上顛簸,累就不說了,還浪費時間。
此時的沈府也沒有那般太平。
丹娘一走就是很多天,府裡的各項事務由老太太代為管理,老太太身邊有奚嬤嬤和翠柳幫忙看著,自然出不了什麼錯。
問題就出在兩日前,那一日,府裡剛剛出了一大車新鮮的菜蔬,另又采買了一大車的冰塊,丫鬟小廝們都忙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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