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葉子悠,這是我兒子,小豬。”
沈佳蓉愣了愣,年紀輕輕就得了心臟病,在異國他鄉賣畫為生,今天這樣的事情,肯定不是第一次發生,她沒想到,她還會有這樣的樂觀,還有點神經脫線。
葉子悠?沈佳蓉想了想,總覺得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可一時間,卻怎麼都記不起來。
“能起來嗎?”稚嫩的臉,再望向葉子悠時,有些心疼,還有無奈。
“你扶不動我。”
“你們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沈佳蓉低著身子,將地上的葉子悠扶了起來,比她想象的還要輕,她以為自己已經很瘦了,可這個女孩,身上就隻剩下皮包骨頭了。
豆芽?嬌嬌弱弱的,瘦的就和豆芽似的。
“那個小豬,你把東西撿起來。”
雖然隻是個小男孩,可這樣小豬小豬的叫著,沈佳蓉還是覺得挺不順口的。
波爾多燦爛的陽光,無法照射到的小巷,四周黑漆漆的,有些陰冷,小巷的後邊是匝匝麻麻密密的簡陋小樓,矮房子。
各個房子門前,各式吆喝笑罵的聲音,滿地亂跑的小孩,在門前揀菜,更多的是赤身的男人,濃妝豔抹的女人,大多不是f國人。
有人吹了聲口哨,幾個男女便向他們睨了過來。
“四樓的小姐,你怎麼帶了個女人回來?”不知是誰調笑了一聲,眾人便大笑起來。
有個打著赤膊的光頭男子怪叫了一聲,“你們看,那個妞不錯,過來和咱兄弟們樂一樂吧。”
瞬間,怪誕的笑聲便在這昏暗中滲透。
一片醜陋的瓦礫上,天幕,是邃藍的綢,波爾多的天空,無論是白天亦或是晚上,都很美,可這片天空下,卻是波爾多當地的f國人,無法感受到的窮苦。
處處迥異黑暗的小巷,沈佳蓉似乎聽到了握拳的聲音,轉頭,狠狠的瞪了那些人一眼。
她有些明白,為什麼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會這樣冷。
矮窄的樓層,一層,二戶。
牆壁上,坑窪肮臟難辨,依稀是層疊的紅字,黑字,那上麵寫了什麼,早已消散在年月裡。
其中一戶,門半掩著,光線昏暗,小豬走到門口,將門打開。
室內,氣息凝滯,說不出的壓抑。
沈佳蓉抬頭,看著淩亂而又狹窄的房間,無數的紙張,在漆黑的夜裡,慘敗漾眼,懸著的半空,還有兩邊的牆壁上,男男女女,女的千姿百態,有美有醜,而男的卻是一張不變的臉,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小豬和那個男人簡直就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隻是他的臉上卻是帶著笑意的,一如她所想的那般,溫和如陽,傾國傾城。
沈佳蓉看著靠在肩上的女子,心微微一動,不由想到方才在科梅底廣場時發生的事情,那果然不是第一次。
到底是怎樣的深情,讓她看著的沒每一個男人都變成了他,而她的筆尖也勾勒出的隻有那個男人的輪廓。
畫中的男人去哪裡了?徹底離開了嗎?如果不是這樣,怎麼舍得拋下這樣一個愛他愛成癡的女人,讓她還有他的兒子住在這樣的地方?
“進來吧。”小豬看著失神的沈佳蓉,略有些稚嫩的聲音,越發的冷。
屋子,不大,昏暗森冷,密封的窗簾蕩開了一道口子,映了些許光線進來,微弱了陰暗。
雜物覆了四周,還有堆積的塵土,牛奶罐子,方便麵盒子,散了一地,氣味難聞。
廳中,一張樸舊的桌上殘羹猶在,半隻發了黴的麵包,一瓶傾倒了的牛奶,乳白色的液體早已乾涸,卻還是招來了老鼠。
數隻老鼠在桌上蠕爬,小眼睛泛著幽綠的光,也不怕人,啃著桌上的碎屑殘冷。
桌邊,圍了二張小木椅,一張椅子上,坐了一隻超大的豬娃娃,另一隻小的卻被隨意攤放在桌腳。
每隻豬娃娃的脖子上都懸著愛心掛牌。
大豬雖然身上也落了不少灰塵,不過還算乾淨,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靠在桌角毛色黯淡,臟兮兮的小豆芽,昭示著主人對她的寵愛。
沈佳蓉從來不知道,這座寧和靜謐的城市,居然有這樣肮臟混亂的地方,這樣一個瘦弱的小女生和他的孩子就住在這裡,一個有心臟病,一個還隻是小孩。
她忽然覺得心酸,還有種說不出的心疼,和眼前的女孩相比,之前她為蘇少宸忍受的一切,都變的微不足道。
“你把葉子扶到床上。”
小豬冷言,低著身子,轉身就去燒水,沈佳蓉莫名覺得心疼,這個女人,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更不會打理整理房間,她的個性,就和小孩似的,怎麼能照顧小豬呢?
沈佳蓉將葉子悠放在床上,波爾多的陽光明媚,可這個地方,卻常年都陷在黑暗之中,被子的濕氣很重,已經發黴,沈佳蓉伸手將葉子悠的頭發撩開,蒼白而又虛弱的臉,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心疼一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
“小豬。”
小豬將燒熱的水倒進盤子裡,走到床邊,沈佳蓉從他的手上接過,這個小孩,懂事的讓人心疼。
“我來。”
沈佳蓉坐在床邊,小心的替已經昏睡過去的葉子悠擦洗身子,然後替她將被子蓋好。
“我叫葉子僮。”原來他有名字。
煤灶上,水還在燒,沈佳蓉奪過葉子僮手上的泡麵,覺得難以置信,“你每天就吃這個?”
難怪整個人麵黃肌瘦的。
葉子僮的神情木然,“葉子不會燒飯,我們也沒錢吃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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