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拿破侖法國與俄國宮廷
倫敦,牛津街附近一家以用約克黃色調為主裝飾的餐廳裡。
亞瑟坐在餐桌前,就像是開寶箱似的將隨身布袋裡裝著的幾瓶酒交給了餐廳侍應生。
“煩請幫我把這幾瓶酒全開了。”
侍應生瞧了眼酒瓶上的標簽,禮貌的詢問道:“先生您確定嗎?如果隻有兩個人,開這麼多酒有點浪費了。”
亞瑟隻是笑道:“放心吧,喝不完會有人負責善後工作的。”
一旁的紅魔鬼俯下身子打量著酒瓶上的商標念叨著:“尊尼獲加和芝華士?蘇格蘭的威士忌應該再沒有比這兩家更好的了。兌上些紅茶和綠茶口感會更好,不過我個人還是喜歡加檸檬汁和薑汁水,如果能再來點冰塊就更好了。但是,我不知道你們人類習不習慣這種味道。”
語罷,阿加雷斯的目光又轉到了另一邊的幾瓶酒上:“謔!亞瑟,你小子還真是下血本啊!1818年的軒尼詩,還有v.s.o.p的標簽,這是喬治四世向軒尼詩酒莊下訂單的那款王室專供酒嗎?雖然軒尼詩比不上滴金莊,但這種特供酒應該也不便宜吧?”
亞瑟看見紅魔鬼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趁著侍應生離開的間隙衝他開口道:“阿加雷斯,彆著急,我和塔列朗先生喝不了那麼多,剩下的全是你的。”
他話音剛落,便看見一個銀白頭發的老瘸子拄著手杖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塔列朗打量了一眼侍應生手中的酒瓶,笑著坐在了亞瑟的對麵:“在這麼平平無奇的小餐館喝這些酒,顯得有些浪費了吧?”
亞瑟笑著回道:“如果幾瓶酒便能讓您願意屈尊來這種街邊小館就餐,我覺得這些酒還是發揮了價值的。”
塔列朗將手杖交給身邊的隨從,拿起桌上的餐布隨意擦了擦手:“看來這趟伱去利物浦查案子,還順道發了筆小財啊!”
“不能這麼說。”亞瑟指著縫針的眼角開玩笑道:“您看,我這不是馬上就遭報應了嗎?關於這一點,我反倒是想要同您請教,您四處開張也就算了,問題在於您這麼乾,是怎麼還能活到這個歲數的?”
塔列朗被亞瑟逗得哈哈大笑,他回道:“很簡單,我隻拿自己能力範圍內的東西,不論是拿破侖還是波旁們,他們都是在憎惡我的同時又離不開我。所以,我活到了現在,而他們卻全都進了棺材。”
亞瑟望著正在倒酒的侍應生,開口問了句:“嗯……您好像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您是怎麼知道什麼東西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呢?”
塔列朗放下餐布道:“年輕人,你還真是提了一個相當不錯的問題。知道自己的能力邊界在哪裡確實需要智慧,而且這還是個大部分人都不具備的智慧。”
說到這兒,塔列朗忽然四處張望了一眼:“今天波拿巴家的那個小子沒跟你一起來吧?”
亞瑟搖了搖頭:“沒有,我把他留在了利物浦。”
“明智的選擇。”
塔列朗開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用拿破侖舉例吧。很多人都以為,我反對拿破侖是從1808年密謀擁立繆拉開始的。但實際上,不論是我還是富歇,我們早在1803年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與他出現了分歧。
當時,他剛剛因為在瑞士問題上壓倒了英國而得意不已,他當著所有瑞士人的麵宣布:‘我告訴你們,我寧可犧牲十萬人也不讓英國乾涉你們的內政。如果英國內閣為你們說一句話,那你們就一切都完了,我將把你們和法國合並起來。如果英國宮廷稍稍暗示一下他們怕我會成為你們的聯邦主席,那我就當你們的聯邦主席。’”
亞瑟聽到這話,隻是笑了笑:“當時他還是法蘭西的第一執政吧?他還沒成為皇帝,所以他說這個話我能夠理解,他要向法國人民展示他是一個強而有力的領袖。唯有這樣,他才有機會更進一步。”
塔列朗品了口酒:“確實,但是感受到強硬的不隻有為拿破侖歡呼的法國人民,還有歐洲的其他國家,尤其是被他單獨針對的英國人。在解決瑞士之後,緊接著傳來的,就是法國軍隊在西印度群島的聖多明各慘敗的消息。更糟糕的是,美國人也群情激昂的決心抵製法國攫取路易斯安那。
拿破侖當時擔心如果堅決奪取路易斯安那,會將中立的美國人推向英國的懷抱。所以,他便直接將路易斯安那以每英畝4美分的價格賣給美國人。不過如此輕描淡寫的從美洲退場實在是太讓他丟臉了。所以,在美洲遇到的挫敗自然要從彆的地方找回來。
拿破侖的高明之處就在於,每當他在一個方麵退卻時,總是會在另一個方麵發動輝煌奪目的牽製戰來以充當掩護的。隻有這樣,他才能牢牢吸引住法蘭西人的想象力,控製住動蕩不定的巴黎。
而這一次,他把牽製的方向放在了尼羅河沿岸。他命令剛剛從埃及歸來的塞巴斯蒂亞尼發表了一份誇大其詞的地中海沿岸報告,報告上宣稱:不管是亞曆山大港的穆斯林,還是大馬士革的基督教徒,又或者是羅德島上的希臘人都對法國十分喜愛,他們大聲疾呼地譴責了斯圖爾特將軍如何背信棄義,又是多麼渴望正義的法蘭西政府能夠去征服地中海東部,並將大革命的自由之風吹向沿岸諸國。”
亞瑟一聽到這話,忍不住扶住了額頭:“所以,巴黎人相信了?”
“何止是巴黎?倫敦也相信了。”
塔列朗表情複雜的品味著酒水的回味:“唐寧街和威斯敏斯特宮的反應尤為激烈。不論是你們的國王還是內閣和議會,都將這份宣言視為法國對英國的嚴重挑釁。
當時英國的阿丁頓內閣原本正在飽受格倫維爾、溫德姆以及福克斯等人的攻擊,這幫人堅決反對擴軍,還大聲嚷嚷著‘建立一支龐大的常備軍是國王手中的危險權力工具’。
結果塞巴斯蒂亞尼在巴黎發布的報告一出來,英國國內反對擴軍的聲浪瞬間銷聲匿跡,擴軍法案在議會迅速獲得通過,擴軍的數目也從最初商討的五萬人增加到了十萬人。
你們的駐法大使惠特沃思勳爵也第一時間找上了我,並提出了嚴正抗議。我費儘心思想要向他說明,塞巴斯蒂亞尼的出訪埃及僅僅是出於純粹的商業性質。但是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拿破侖不但不和外交部統一口徑,反而還把它說成是由於英國破壞亞眠條約所以法國才不得不這樣做的。
他當著惠特沃斯勳爵的麵說:‘英國留在埃及亞曆山大港的衛戍部隊不僅無法保護埃及,反而還給法國提供了入侵埃及的借口。然而,儘管我很想得到這塊殖民地,但我是不會這樣做的。因為我認為不值得為此去冒戰爭的危險,在我看來,奧斯曼土耳其帝國遲早會土崩瓦解,埃及也必定會屬於法國。’”
亞瑟聽到這裡,忍不住挑了挑眉頭:“今天還真是讓我聽到了不少秘聞,這下子我總算知道納爾遜將軍的成名戰尼羅河口戰役到底是怎麼打起來的了。在這方麵,拿破侖確實過於自信,就像您說的那樣,這也許超越了他的能力邊界。”
“但是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塔列朗開口道:“英國對塞巴斯蒂亞尼報告的抗議激怒了他,他告訴你們的大使,英國獲得和平的唯一道路就是:
第一,英國必須承認法國有權仲裁一切鄰國的事務,不管是瑞士還是皮埃蒙特。
第二,英國不得就它在地中海的損失提出補償,馬耳他問題沒有談判餘地。
第三,英國必須容忍彆人正式向它宣布:英國是無法獨自與法國作鬥爭的。”
亞瑟笑著問道:“他總不會認為英國會同意這些要求吧?”
塔列朗聳肩道:“年輕人,你沒和他相處過,所以自然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事實就是,巨大的成功已經衝昏了他的頭腦,從他出任第一執政開始,直到他步入棺材裡,在那段時間當中他就是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
他認為英國肯定會在這裡退卻,就像是幾個月前英國在瑞士問題的退卻一樣。所以,當英國擴軍的消息從海峽對岸傳來時,拿破侖的第一反應就是召見英國大使惠特沃斯勳爵,質問他:‘原來你們是準備打仗了?’
而當惠特沃斯勳爵否認這一點時,他又威脅道:‘那麼,為什麼要這樣擴軍呢?這些警戒措施是針對誰的呢?我在法國各港口沒有一艘戰列艦,但是如果你們想擴軍,我也會擴軍。如果你們想打仗,我也會奉陪。你們可以消滅法國,但決不能嚇倒法國。’”
“等等。”
亞瑟聽到這裡忽然抬起手打斷了塔列朗的話:“大學的時候,我曾經翻過一些曆史資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法國的擴軍應該走在不列顛前麵吧。甚至內閣之所以討論擴軍,也是由於我們的駐法專員提交了一份國情谘文,裡麵說法蘭西在拿破侖的領導下已經將現役軍隊擴充到了四十八萬人。